“等等！”
女孩声音清脆如铃，生生地打断了台上的说书人。
“是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站了起来，目光灼灼，手中还捏着半块糖饼。
“哪家的小丫头，听不懂故事也敢插嘴？”
茶客们哗然，纷纷侧目，还有几人笑着打趣。
台上的老者也是一怔，皱眉瞧了她一眼，沉声问道：“小丫头，可是觉得我哪里讲的不对？”
女孩毫不畏惧地抬头说道：“老先生，您这故事吧，讲得没错，讲得精彩，就是有些地方讲得不对。”
“哦？”
老者哑然失笑：“我这故事乃口口相传，传了十几年，怎会有错？”
女孩藏好糖饼，昂首反问：“我想问问您 您讲的故事，是从何流传下来？
又是哪年的版本？”
“版本？”
老者皱了皱眉：“故事就是这故事，既然讲的是前朝中事，那自然是前朝旧人所传下来的。”
只听女孩清了清嗓子，声音透亮道：“可惜了，不知是当年传错了，还是您说错了。
当年的状元，不是男子，而是女子！”
一语言毕便如雷霆炸响，让茶馆内外的所有听客都愣住了。
即便是那些曾经听过许多传说的老人，也不免瞪大双眼，满脸惊诧。
“女的？”
人群中一个汉子哈哈大笑：“小丫头莫不是在做梦？
先帝八年才开女子科举，状元郎上榜时，朝廷还没容得女子入仕呢！”
女孩响亮回道：“所以啊！
正是先有那位女状元，后方才有了女子科举！”
“如今我朝广揽女子入仕，全都是她的功劳！”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您说她和先皇后是爱恨情仇，实在荒唐！
她们分明是并肩作战的同袍，哪里来的情仇？
而且当初镇国公府能翻案，先皇后娘娘也是出了不少力呢！”
老者冷哼一声，拿起醒木轻轻一拍：“小娃娃，听故事便听故事，别妄言插嘴！
你这牙都没长齐呢，怎知朝廷旧事？”
“况且，就算女子科考是当年状元郎所创，但这世间的情爱之事，又岂能尽言尽述？
难不成你比这世上的老夫子还明白？”
女孩皱着眉头，似还想辩驳，然而旁边一个身形高出一头的少年拉了拉她的袖子：“算了山山，和他们争辩作甚，咱们走罢。”
片刻后，说书人拂袖而去，背影消失在茶馆门口，唯余一串冷哼。
冯山山终究没有再言语，只是低头咬了一口糖饼，跟随身旁的少年走了出去。
茶馆中的几个孩子见状，赶紧追了上去，兴致勃勃地围住她，好奇问道：“冯山山，你怎么知道状元是个女子？”
她轻瞥周围，眼珠转了转，低声道：“你们懂什么，这可是秘密，不能随便乱讲的。”
“秘密？”
几个孩子立刻围得更近了些：“快说快说！”
冯山山又西下看了看，确认说书人真的走远了，方才继续压低声音道：“因为，那位状元……就是我娘。”
话音未落，几个孩子的笑地险些仰在街上。
“你吹牛也不打个草稿。”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叉着腰，满脸不服气。
“你娘要真是状元，怎么会在村里泼辣成那样？
我瞧她打你爹的时候，连鞋都甩出去过一次！
哪像个状元，倒像个练武的！”
小胖子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你娘上次骂咱村口的屠夫，那气势，啧啧，比我娘骂我爹还凶！
要说武状元我还信几分，文状元？
你吓唬谁呢！”
瘦高男孩又继续道：“我也记得，你娘罚你背书，自己都写不出个‘之乎者也’，全靠你爹在旁边帮着添字！”
“就是就是！”
“呸，那是她懒得写。”
冯山山叉腰不服：“她说，写那些东西跟剁猪肉似的，有啥意思。”
“剁猪肉？”
小胖子捂着嘴，强忍笑意，“照你这么说，你娘当年状元试卷上写的不会是剁猪肉心得吧？”
冯山山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你们懂什么，我娘可是破过不少大案子的！
还救了许多人呢！”
“那她怎么不继续做官了？
真是因为先皇后和先帝的事情吗？
还是有甚其它缘故？”
瘦高男孩问道。
冯山山撇撇嘴：“按照我娘的说法，是因为我爹赖上她了。”
“啥？”
孩子们齐声问道。
冯山山眨了眨眼，神情变得得意起来：“我爹和我娘的爱情故事，那可是说来话长。”
“我爹曾经是前朝宰相府的厨子，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
那天杀的宰相倒了，府里人全散了，我爹没地儿去，就赖上了我娘。”
“我娘嫌他烦，是一日赶三次，赶也赶不走，我爹呢，也不气馁，他就天天给我娘做饭，做得她不好意思再赶人，干脆带着他一起跑了。”
“什么？”
瘦高男孩张大嘴，“你爹竟然是宰相府的厨子？！”
“那当然。”
冯山山挺起胸脯，一脸骄傲；“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饭菜有多香，天天赖在我家门口闻，那味儿就是我爹做的！”
几个孩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小胖子疑惑问道：“不对，你爹一个厨子，凭啥娶状元啊？”
“他厨艺好呗！”
冯山山理所当然地说道：“用我娘的话说，比她年轻时吃过的叫甚肯德基、金拱门的还美味呢！”
“而且我娘还说了，在她眼里爱情不论门楣高低，这东西来了就来了，只管接着就完了。”
这下子，孩子们彻底笑翻了。
瘦高男孩一边笑一边拍着手：“冯山山啊冯山山，你这故事可比那说书先生讲得有意思多了！
可惜了，就是没人信！”
“就是！
什是啃什么鸡，什么门的？
别说是我们几个小孩子，就连这村里和城里大人也未必听过这些玩意儿！”
小胖子跟着嘲笑道。
“信不信随你们！”
冯山山双手抱胸，抬起下巴：“反正我娘说了，要是再有人瞎传那些‘爱恨情仇’的事，她就提着菜刀找他们算账！”
“菜刀？
状元拿菜刀？”
小胖子眼泪都笑出来了，“这状元可真厉害！”
说完看向了冯山山身旁的少年：“岁礼，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不会也信了她这套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