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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03

第一章 渠畔初遇暴雨连下了三日,村西头的老槐树被雷劈断了半根枝桠,

渠水涨得快要漫过青石板岸。我抱着作业本蹲在屋檐下,看浑浊的黄水里漂过草帽、木盆,

还有谁家走失的芦花鸡在水面扑腾。“当心脚下。”清冽的男声突然在耳畔响起时,

我正踮脚去够漂到岸边的铁皮文具盒。湿滑的青苔让鞋底猛地打滑,整个人往前栽的瞬间,

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攥住。水花溅在靛蓝粗布裤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我仰头看见个穿月白长衫的青年,墨发用根玉簪束着,眉眼比渠水还清亮。

他另一只手正提着那只芦花鸡,鸡头歪在他小臂上,竟温顺得不像平时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你是……”“路过的行脚人。” 他松开手时,指尖擦过我腕间的红绳,

那是外婆用端午的五彩线编的,“这水太急,姑娘家莫要靠近。”我往后退了两步,

才发现他赤脚站在水里,裤脚却没沾半点泥污。渠水明明漫到他小腿,

水波流过他脚踝时竟自动分向两边,像有层看不见的屏障。“您认识这文具盒?

” 铁皮壳上印着的黑猫警长已经掉了漆,是去年爹从镇上捎来的。他低头看了眼,

嘴角弯出浅痕:“方才见它卡在石缝里,顺手捞了。”雨忽然小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

在他肩头织出层金纱。我注意到他长衫下摆绣着暗纹,细看竟是游动的银鱼,

抬手想指给弟弟看时,青年已提着芦花鸡转身走向渠中央。水花在他身后画出涟漪,

等弟弟揉着睡眼从屋里跑出来,水面只剩那只文具盒静静躺在岸边,月白身影早已没了踪迹。

夜里躺在床上,总能听见渠水拍打岸堤的声音里,混着若有似无的笛声。

母亲说那是水鬼在勾人,我却数着窗棂上的雨痕,想起青年攥住我手腕时,

袖口飘来的淡淡荷叶香。第二章 柳下秘语旱季的渠底结着层薄冰,

我搬着板凳坐在老柳树下背课文。弟弟用树枝在冰面上画画,突然喊着有鱼在下面动。

冰面确实在微微震颤,像有尾大鱼正贴着冰层游动。我刚要呵斥他别瞎说,

就见冰面裂开道细纹,涌出的温水里浮着片巴掌大的荷叶,托着颗圆润的红果。

“这是……”“赤水珠,治冻疮的。”熟悉的声音让我手里的《女诫》掉在地上。

青年不知何时站在柳树后,月白长衫换成了同色短打,腰间系着条缀着贝壳的腰带。

他弯腰拾起书卷时,我看见他耳后有片银鳞似的光斑。“您还没走?”“等水退些。

” 他把红果放在我冻得发红的手心里,“这渠里的老龙脾气躁,每年汛期都要闹些动静。

”弟弟举着树枝戳冰面,冰层竟顺着他的力道裂开规整的纹路,露出下面清可见底的活水。

几条半尺长的鲫鱼绕着他的树枝转,鳞片闪着珍珠似的光。“它们不怕人。

” 弟弟惊奇地回头,青年正对着水面抬手,指尖掠过之处,冰层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暮色漫上来时,他教我用柳枝编了只水鸟。指尖相触的瞬间,

我发现他指甲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编到鸟喙时,他忽然说:“你腕间的红绳,

该换根新的了。”那根五彩绳确实磨得快断了,夜里我把它解下来放在窗台上,

清晨竟见上面缠着圈莹白的丝线,像是用晨露纺成的,系在腕上时,

冻裂的皮肤传来酥麻的痒意。母亲翻晒冬衣时发现少了件蓝布褂子,

念叨着许是被风吹到渠里了。我望着渠岸那丛新冒的芦苇,想起昨夜青年临走时,

长衫后摆沾着的芦花。第三章 水映惊鸿立夏那日要在渠边摆供品,祈求全年风调雨顺。

我蹲在青石板上洗铜碗,看见水里映出个陌生的倒影 —— 月白长衫的青年正站在我身后,

手里捧着串饱满的菱角。“这是……”“南渠刚熟的菱角。” 他把菱角放在竹篮里,

水面随着他的动作泛起细碎的银光,“你们供奉的鲤鱼,是想求老龙息怒?”我点点头,

娘说去年汛期冲垮了三家的猪圈,今年特意杀了最肥的鲤鱼。他忽然轻笑出声,

指尖在水面一点,那尾绑着红绸的鲤鱼竟从木盆里跳出来,摆着尾巴游进渠里。“你!

” 我慌忙去捞,指尖却穿过鱼身,原来竟是层水影。“真的在那儿。” 他指向渠中央,

阳光下果然有尾金鳞鲤鱼摆着红绸,绕着水藻转圈。供桌旁的二婶突然尖叫,说鲤鱼活了。

我回头时,青年已隐在柳树后,只有片菱角叶缓缓飘到我脚边,上面沾着颗晶莹的水珠,

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夜里帮娘捶衣裳,木槌刚碰到石板,水面就自动浮起层泡沫,

把脏污裹成小球漂走。我望着水里自己的影子,忽然发现辫梢多了片银蓝色的鱼鳞,

轻轻一碰就化作水汽。窗外传来拍水声,趴在窗台上看时,月光下的渠面像铺了层碎银。

青年正坐在水中央的石墩上,手里拿着支竹笛,笛声顺着水流淌进院子,

让墙角那株快枯死的月季,竟冒出了嫩红的花苞。

第四章 暗流涌动麦收时节的渠水带着股麦香,我挎着竹篮去渠边汰麦种,

看见青年蹲在老槐树下,正用草叶逗弄只水鸟。“今年的收成会好吗?

” 我把麦种倒进木筛,水面立刻浮起层饱满的颗粒。他抬头时,额间竟有片淡青色的印记,

像片缩小的荷叶:“北坡的麦子要遭虫灾。”我心里一紧,爹的三亩地恰在北坡。

他忽然摘下片槐树叶,在掌心揉出绿汁滴进渠里,原本清澈的水面浮出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细看竟是蜷着的麦蚜虫。“用艾草煮水浇地。” 他指尖划过水面,那些蚜虫虚影瞬间消散,

“端午前要做完。”二伯赶着牛车从对岸经过,吆喝着问我在跟谁说话。我回头的功夫,

青年已化作道白影滑进渠里,水面只留下圈涟漪,荡到木筛边时,

筛子里的瘪粒竟全漂到了水面。回家跟爹说要煮艾草水,他骂我瞎听信闲话。

直到三天后北坡真的起了虫灾,邻村的麦子啃得只剩秸秆,爹才慌忙带着全家去割艾草。

煮水时我偷偷留了碗,倒进渠里。月光下看见水面浮起朵白莲花,花瓣层层展开,

里面躺着枚莹白的玉簪,簪头雕着条腾云的龙。第五章 月下笛声伏天的夜晚热得像蒸笼,

我搬着竹床到渠边纳凉。弟弟缠着要听故事,正讲到《白蛇传》里水淹金山寺,

忽然听见渠里传来笛声。那调子比平日里清越,像有无数水珠在玉盘上跳动。

我推醒打盹的弟弟,顺着笛声望去,青年坐在水中央的老石碾上,

月光顺着他垂落的发丝淌下来,在水面积成片银塘。“是水神吗?” 弟弟揉着眼睛问,

他去年偷听过村里老人讲的传说。笛声戛然而止。青年转头望过来,

墨色瞳孔里映着两轮月亮:“小孩子家,别乱说话。”他抬手一挥,

渠面上突然绽放出点点蓝光,像撒了把星星。细看竟是成群的萤火虫,沿着渠岸飞成条光带,

照亮了岸边的芦苇丛。“这些是……”“守渠的精怪。” 他指尖轻点,

只萤火虫落在我发间,“它们怕人,只在夜里出来。”笛声又起时,芦苇丛里传来簌簌响动,

几只水鸟振翅飞起,翅膀上沾着蓝光。我忽然发现青年的长衫在月光下泛着鳞光,

像有无数银鱼在衣料里游动。母亲寻来时,光带突然熄灭,渠面只剩轮月影。

她嗔怪我带弟弟熬夜,却没发现我发间那只萤火虫,正化作星点落在竹床的凉席上。

第六章 莲池秘事立秋那日要采莲蓬,我跟着婶娘们撑着木筏进渠心的莲塘。

粉白的荷花间突然飘来白雾,等雾气散开,原本青涩的莲蓬竟全变成了紫黑饱满的模样。

“这是咋回事?” 二婶摘下个剥开,莲子饱满得泛着油光。木筏突然晃了晃,

我低头看见水里有团银白影子跟着,抬头就见青年站在对面的荷叶上,

脚下的荷叶竟没被压弯。“今日的莲子,能治腹痛。” 他扔过来个最大的莲蓬,

水珠顺着他的袖口滚落,在水面敲出清脆的声响。我接住时触到他指尖的凉意,

想起昨夜娘捂着肚子直哼唧,连忙把莲蓬塞进竹篮。婶娘们只顾着采莲,

没人注意到青年站在荷叶上,更没看见他身后的莲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

回程时木筏撞到不明物,我探头去看,水里竟躺着把青铜剑,剑柄缠着水草。刚要伸手去捞,

青年的声音从水面传来:“别动它。”剑身上突然浮出层青光,映出张模糊的人脸。

我吓得缩回手,青年已踏水过来,指尖在剑身上划了道符纹,青光瞬间隐去,

剑沉回水底不见了。“那是……”“前朝治水官的佩剑。” 他望着水底,墨发被风掀起,

“困在这儿**百年了。”竹篮里的莲子散发着异香,我偷偷留了颗塞进嘴里,

清甜的汁液滑进喉咙,竟尝出淡淡的酒香。第七章 水患预警蜻蜓飞得极低的那日,

青年突然出现在晒谷场。他脸色比往常苍白,长衫上的银鱼纹像是褪去了光泽。

“三日后有大涝。” 他抓住我往谷仓跑的手,掌心竟带着暖意,

“让村里人把粮食搬到高地。”晒谷的大叔们笑他杞人忧天,说节气已过白露,

哪还会有大汛。青年却拉着我跑到渠边,指着水底:“看那些鱼。

”原本成群的鲫鱼正疯狂往上游,水面翻起密密麻麻的浪花。他弯腰掬起渠水,

掌心的水竟凝成冰珠,颗颗都透着寒气。“老龙要发怒了。” 他把冰珠塞进我手里,

“这能警示水位。”我跑回家跟爹说要搬粮食,被他抄起扫帚追着打。

直到看见冰珠在桌上滚来滚去,越变越大,爹才变了脸色,敲响了村头的老铜锣。

迁粮食的那晚,青年站在渠边吹奏笛曲。笛声里,渠水竟乖乖退了半尺,

给村民们留出搬东西的时间。我看见他袖口沾着血迹,想递帕子过去,却被他摇头制止。

“这是……”“镇压水脉的代价。” 他望着水里翻腾的暗流,额间的荷叶印记变得鲜红,

“等水退了,我就得走了。”冰珠在我兜里发烫,像揣着颗跳动的心脏。

第八章 离别赠物洪水退去那日,渠岸的淤泥里躺着无数贝壳。我踩着湿滑的泥土去找青年,

看见他坐在老柳树下,正用玉簪在石上刻着什么。“要走了?”他抬头时,

眼里的光比往常黯淡:“渠水归位,我的差事也完了。”石上刻着幅渠岸地形图,

每个弯道处都嵌着颗莹白的石子。他指着最西头的标记:“这里有眼泉,

天旱时掘开青石就能出水。”我攥着衣角说不出话,看见他长衫上的银鱼纹正在变淡。

他忽然解下腰间的贝壳腰带,系在我手腕上:“这能唤水,遇到难处就对着渠岸摇三下。

”贝壳碰撞的声音像风铃,阳光照在上面,映出流动的水纹。“还能再见吗?

”他弯腰拾起片柳叶,在我掌心写下个字。叶脉的凉意渗进皮肤时,字突然化作水汽,

只留下清冽的荷叶香。“等你……”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我只看见他转身走进渠里,

月白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群银鱼,摆着尾巴游向水深处。腰带的贝壳突然发出清响,

我低头看见每片贝壳里,都映着个小小的月亮。第九章 岁月流转五年后的清明,

我已嫁去邻镇。回娘家扫墓时特意绕到渠边,老柳树粗了圈,石碾子上长满青苔。

蹲在岸边淘米时,手腕的贝壳腰带突然发烫。水面泛起涟漪,浮出个熟悉的竹笛,

笛身上刻着的莲花还像当年那样鲜活。“是你吗?”水纹里映出模糊的白影,却听不见声音。

我想起他当年在我掌心写的字,试着用指尖在水面划了划,涟漪突然变成旋转的水涡,

里面浮出颗红果 —— 正是当年那枚赤水珠。“北坡的麦子丰收了。

” 我把红果握在手里,对着水面轻声说,“你说的泉眼,去年大旱时真的救了全村。

”水涡里漂出片菱角叶,上面沾着颗莲子。我认出那是当年莲塘里的品种,剥开时,

里面的莲心竟拼成个 “等” 字。贝壳腰带突然叮当作响,对岸传来孩童的笑闹声。

几个穿着新衣的孩子正在渠边放风筝,其中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腕上系着根红绳,

红绳末端缀着片银鳞似的饰物。第十章 水畔重逢又是十年过去,我带着儿子回村祭祖。

渠水比往年清冽,岸边新修了石板路,唯有那棵老柳树还守在原地。儿子蹲在石碾旁玩水,

突然指着水底喊:“娘,有鱼在发光!”群银鱼正围着他的小手游动,鳞片闪着柔和的光。

我低头看手腕,贝壳腰带虽已磨损,却依旧莹润。轻轻摇了三下,水面突然升起朵白莲花,

花蕊里坐着个穿月白长衫的青年,墨发间的玉簪还像初见时那样光亮。“你来了。

”他的声音比记忆里低沉些,眉眼却分毫未改。儿子好奇地伸手去碰莲花,

花瓣竟化作水珠落在他掌心,凝成颗小小的赤水珠。“这是……”“送给他的见面礼。

” 青年望着我,眼里的光比渠水更温柔,“当年说的话,总算能亲口说完了。

”风拂过柳梢,笛声从水深处传来。我忽然明白掌心那没写完的字是什么,

望着水面倒映的两张笑脸,手腕的贝壳腰带发出清脆的声响,

像在应和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初歇的午后。第十一章 灶间风波晨光漫过渠岸时,

我正对着灶台发愁。锅里的米粥溢得满灶台都是,水神蹲在灶门前,手里捏着根柴火,

望着跳动的火苗发怔。“人间的火,竟这般暴躁。” 他指尖悬在火苗上方半寸,

原本窜得老高的火焰突然缩成簇蓝苗,“不像水里的灯,温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