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心崖顶罡风猎猎,吹得她雪色衣袂如折翼白蝶,而对面的玄衣男子却连发丝都未动分毫。
"原来清玄宗首徒的剑,也会犹豫。
"夜阑轻笑,指尖缠绕的魔气凝成血色曼珠沙华,"三年前你在崖底救我时,可不是这般模样。
"凌霜瞳孔骤缩,那枚温养在丹田的玉佩突然发烫。
记忆如碎玉纷至沓来——血染白衣的少年攥着她的衣角,眉间朱砂比此刻的魔纹更艳三分。
冰魄剑铮然长鸣,剑气扫落崖边积雪。
夜阑不避不让,任由剑锋穿透左肩,魔血顺着剑刃蜿蜒成溪,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
"为何不躲?"凌霜看着没入他身体的剑,忽然想起某个雪夜,这人为护她被狼妖抓伤的右臂。
那时他笑着说伤口不深,却偷偷用衣带缠了三层。
夜阑握住剑刃向前一步,两人鼻尖几乎相贴:"你既已知晓我身份,就该刺这里。
"他牵引着她的手将剑尖抵住心口,玄衣下隐约透出红光,"清玄宗不是最擅长诛魔?"凌霜猛然抽剑,带出一串血珠溅在雪地上。
怀中玉佩突然飞出,与夜阑颈间红绳缠绕的玉坠严丝合缝地拼成太极图案。
她踉跄后退,看着两枚玉佩在空中旋转,阴阳鱼眼处的血沁渐渐融成一体。
"情劫玉..."凌霜想起师尊的话,浑身发冷。
历代渡劫修士的情丝都系于此玉,玉碎则情灭。
而眼前纠缠的红线,分明昭示着三生羁绊。
夜阑突然闷哼跪地,魔纹自颈侧蔓延至眼尾。
凌霜本能地要去扶他,却见诛魔阵金光自云层压下。
七十二道锁链穿透他四肢时,她终于看清他心口那道旧伤——正是三年前自己用冰魄剑误伤的痕迹。
"霜儿,别看。
"夜阑在阵法中轻笑,魔气化作红莲业火灼烧锁链,"当年你说要等我提亲..."他咳出血沫,玉佩突然迸发刺目光芒,"可惜等来的,是诛魔剑啊。
"凌霜在强光中伸手,只接到半枚染血的玉佩。
身后传来师尊叹息:"情劫已破,你该飞升了。
"她低头看着掌心迅速褪色的血痕,忽然想起夜阑总说魔教地宫的月光是暖的。
原来不是月光暖,是那人总用魔气替她挡了夜风寒。
---诛魔阵的金光灼得人睁不开眼,凌霜握紧半枚玉佩,指尖陷入掌心血肉。
夜阑的身影在锁链中逐渐透明,魔气凝成的红莲却开得愈发妖冶,每一片花瓣都映着往昔碎片。
"等等!"她忽然捏诀点向眉心,冰魄剑应声出鞘斩向阵眼。
师尊的惊呼声中,七十二道锁链齐齐断裂,漫天金光突然染上墨色——夜阑颈间玉坠不知何时化作玄鸟,正将诛魔阵的灵气尽数吞噬。
夜阑踉跄着跌进她怀里,魔纹已经爬上左颊:"你可知...破阵的代价?"他指尖抚过凌霜腕间突然浮现的枷锁印记,那是触犯天道的烙印。
凌霜低头咬住他玄衣襟口,嗤啦一声扯开裂帛,心口处狰狞剑疤泛着淡淡金芒——正是清玄宗秘法留下的痕迹。
记忆如潮水冲破禁制。
三百年前蚀心崖的月色与此刻重叠,彼时夜阑一袭白衣跪在诛仙阵中,而她手持冰魄剑,剑尖垂落的血珠在雪地绽成红梅。
"原来我们..."凌霜浑身发抖,玉佩突然悬浮在两人之间。
夜阑低笑咳血,魔气缠绕着玉佩勾勒出古老箴言:情劫非劫,玉碎魂归。
阴阳双生,魔神再临。
崖底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十八根盘龙柱破土而出。
师尊的声音自云端传来,却再不似往日慈悲:"好徒儿,你果然还是放不下这魔种。
"金光闪过,凌霜被震飞数丈,眼睁睁看着夜阑被龙柱贯穿肩胛钉在阵中。
"你以为三百年前为何选你作首徒?"师尊现出法相,额间竖瞳泛着妖异紫光,"每任冰魄剑主都要亲手斩杀命定之人,用情丝血淬炼仙骨——"话音未落,夜阑突然暴起,魔气化作万千箭矢直刺竖瞳。
凌霜趁机催动玉佩,两枚残玉融合的刹那,地宫景象如画卷展开。
三百年前的夜阑一袭嫁衣倒在喜堂,心口插着的正是冰魄剑。
而她穿着掌门服饰,眼角泪痣红得滴血。
"霜儿,看仔细。
"夜阑的声音在神识中响起。
凌霜凝神望去,当年自己刺出的那一剑分明偏了三分,是师尊藏在袖中的傀儡丝扯动了剑锋。
地宫突然剧烈摇晃,夜阑的魔纹开始褪色。
凌霜猛然醒悟:催动溯光镜要消耗寿元!她飞身扑向阵眼,却见夜阑将最后魔气注入玉佩:"当年大婚未成的合卺酒..."他指尖绽开并蒂莲,"这次可要喝完..."玉佩迸发强光时,凌霜终于看清夜阑右臂魔纹的真容——那是用上古魔文刻着的"聘"字。
三百年前未送出的婚书,原来早就烙在魂魄之上。
---凌霜坠入幻境的瞬间,耳边响起清越剑鸣。
冰魄剑自主出鞘,剑身浮现的纹路竟与夜阑的魔纹完全契合。
地宫壁画突然活过来,展现着被抹去的历史:三百年前仙魔大战,初代冰魄剑主与魔尊相恋,两人将魔神残魂封入情劫玉。
仙界恐其力量失衡,设计让剑主手刃爱人,并篡改历史将魔尊污为祸世妖魔。
"所有历代剑主的情劫..."凌霜抚过壁画上熟悉的眉眼,指尖触到温热血迹。
夜阑的身影自阴影走出,嫁衣残破却笑眼温柔:"是你每次轮回都会爱上我,又被他们抹去记忆。
"地宫突然塌陷,现实中的诛魔阵正在吞噬夜阑元神。
凌霜握紧恢复完整的玉佩,终于读懂阴阳鱼眼中的血沁——那是三百年来所有剑主被剥离的情魄。
"霜儿,把玉佩给我。
"夜阑突然握住她执剑的手,魔气顺着剑刃攀附而上。
凌霜想要抽剑,却发现冰魄剑正在吸收魔气,剑柄处浮现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夜阑轻笑:"终于醒了?"剑灵睁眼的刹那,三百年前的记忆洪流将两人淹没。
凌霜看到初代剑主自刎于冰魄剑下,元神一分为二:至纯至善者化为剑灵,至情至性者堕入轮回。
"你便是...我的情魄?"凌霜颤抖着触碰剑灵面容。
夜阑突然从身后拥住她,魔气与灵气交织成网:"不,我们是被打碎的双生月魄。
"现实中的诛魔阵突然逆转,七十二道锁链转而缠住师尊法相。
夜阑的本命玄鸟长啸着冲入阵眼,地底传来魔神苏醒的轰鸣。
凌霜趁机将冰魄剑刺入自己心口,带着血的金色灵流灌入玉佩。
"你疯了?!"夜阑目眦欲裂。
凌霜却笑着握住他抚上心口的手:"三百年前你为我逆天改命,这次换我..."话未说完,玉佩突然迸发七彩流光,两人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渐消散。
最后时刻,凌霜看到夜阑颈间红绳系着的指环——正是当年她亲手雕刻却被师尊毁去的月魄戒。
原来兜兜转转,命定的红线从未真正断开。
---七彩流光吞没蚀心崖的刹那,凌霜闻到杏花酿的香气。
三百年前合卺酒洒在青石板的痕迹,此刻正从玉佩中渗出,在虚空绘出星图。
夜阑的玄衣化作流云,魔纹褪去后露出原本的月白中衣。
他指尖拂过凌霜腕间枷锁,天道烙印竟开出一簇白梅:"霜儿可知,诛魔阵锁住的从来不是魔?"星图突然剧烈震颤,七十二星宿同时亮起青光。
凌霜握着的冰魄剑突然脱手,剑灵踏月而来,额间朱砂与夜阑如出一辙。
"主人,该醒了。
"剑灵并指划开虚空,三百道记忆光柱倾泻而下。
凌霜看到初代剑主自刎时的真相——冰魄剑穿透的根本不是魔尊心脏,而是刺向从天而降的诛仙杵。
夜阑的声音混着星辉流淌:"当年你我共封魔神,仙界却趁你分娩时..."他突然闷哼,背后浮现九重锁链虚影,每根锁链都缀满婴孩的银铃。
凌霜瞳孔剧震,那些银铃的纹路分明是清玄宗禁地封印的式样。
冰魄剑突然发出悲鸣,剑柄浮现的血色符文,竟是三百个"弑"字。
"霜儿,接住月光!"夜阑突然化作玄鸟,双翼卷起地宫红莲业火。
凌霜本能地掐诀,却发现引来的不是清辉,而是情劫玉中封存的三百世眼泪。
星图轰然碎裂,露出其后森然仙界——十万天兵架着诛神弩,弩箭却是由情丝缠绕而成。
师尊的法相端坐云巅,手中托着的正是缺失的太极鱼眼。
"好个月魄双生。
"师尊冷笑,额间竖瞳流出黑血,"可惜历代剑主的情魄酿的仙醴,今日该开封了。
"凌霜忽然嗅到熟悉酒香,那正是每年生辰师尊赐的琼浆。
胃部猛然绞痛,吐出的竟是缠绕着魔气的金线——三百年来被抽离的情丝,此刻正在她体内苏醒。
夜阑的玄鸟真身突然俯冲而下,魔气凝成的羽箭却尽数没入凌霜心口。
剧痛中,三百世记忆终于完整:每世都是她亲手将剑刺入夜阑心脏,而那人总在魂飞魄散前,将她的情魄封入冰魄剑。
"原来我才是剑鞘..."凌霜握住透胸而出的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