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锋利的尖端刺入皮肉与红绳之间的缝隙。
苏援朝的手指稳如磐石,银光一闪,紧绷的红绳应声断裂!
"呃!
"沈棠的身体猛地弹起又重重落下,额头渗出冷汗。
她咬破下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那根红绳勒进皮肉的瞬间,三年前非洲酒店走廊的记忆闪回眼前——子弹擦过锁骨的灼痛与此刻如出一辙。
"松开了!
"苏援朝的声音带着紧绷的释然。
他快速用纱布按压伤口,橡胶手套的指尖染上鲜红。
林淑芬死死按住女儿肩膀,眼泪砸在床单上:"援朝,星星她...""需要缝合。
"苏援朝己经取出针线,消毒液的气味在空气中扩散,"妈按住她。
会疼。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
"星星!
爸来了!
"苏建军的声音先于人影冲进房间。
"怎么回事?
"苏建国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军装肩章反射着冷光。
他扫视满地玻璃碎片和女儿腿上的伤口,瞳孔骤缩。
林淑芬扑向丈夫:"陆骁砸窗!
玻璃割伤星星!
还有这根该死的绳子!
"她颤抖的手指指向地上那截染血的红绳。
苏建国的大手取代妻子按住女儿肩膀,掌心温度透过单薄病号服:"星星不怕。
"他抬头看向三儿子,"仔细缝。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沈棠的惨叫撕破空气。
她弓起的身体被父亲和兄长死死按住,汗水浸透后背。
借着每次剧痛扭动的机会,她的右手在被褥深处将笔记本推向墙角。
冰冷的皮革棱角划过肌肤,留下战栗的触感。
窗外路灯下,陆骁的怀表指针突然逆转。
他嘴唇无声开合,念诵着祖母临终的呓语:"...血月倒悬...守门人...""最后一针!
"苏援朝剪断缝合线,纱布覆盖住狰狞的伤口。
沈棠瘫软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
"这绳子怎么回事?
"苏援朝摘下手套,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断绳。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那截红绳上。
"我不知道..."沈棠虚弱地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荡荡的手腕,"刚才还在...突然就..."苏建国眉头紧锁。
他蹲下身检查床底,军靴碾碎几片玻璃渣。
"卫国,把这里扫干净。
"苏援朝拿起听诊器,金属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再检查下心肺。
"就在沈棠配合转身时——"啪嗒。
"笔记本从被褥缝隙滑落,砸在地板上。
搭扣弹开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苏卫国离得最近。
他蹲下身,手指拨开玻璃碎片。
深蓝色封面上,一行字迹清晰可见:"绝密。
代号启明。
沈棠。
1987年4月15日。
"右下角印着苏晚星的血指印。
空气凝固。
"这是..."苏援朝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抬头看向病床上的"妹妹",眼神变得陌生。
沈棠的指甲陷入掌心。
她突然撑起身体,染血的手伸向笔记本:"别碰它!
"窗外,陆骁的怀表指针停在某个古老符号上。
他想起多年前偷听到的梦呓:"...启明计划...钥匙藏在..."夜风卷着碎玻璃在地面打转。
笔记本摊开的纸页在风中微微颤动。
空气像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胸口。
笔记本摊开在地板上,昏黄的光线清晰地勾勒出那行冰冷的字迹和刺目的血指印。
风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卷起地上细微的尘埃,也吹得笔记本的纸页轻轻翻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毒蛇爬过枯叶。
苏卫国蹲在地上的身体像被冻住了。
他死死盯着那本笔记,又猛地抬头看向床上的沈棠,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从未有过的审视和惊疑。
他粗糙的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地上的玻璃碎屑,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苏援朝手里的听诊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金属外壳撞击地板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他顾不上捡,一步跨到苏卫国身边,弯腰就要去捡那本笔记,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职业性的探究本能而发紧:“1987年?
沈棠?
这…这不可能!
星星,这是什么东西?!”
“别碰它!”
沈棠的嘶喊再次爆发,比刚才更加尖利绝望。
她不顾腿上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床上扑下来!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还残留着玻璃碎屑的地板上!
她染血的手指拼命向前抓去,目标正是那本笔记!
林淑芬吓得失声尖叫,下意识想去扶女儿,却被眼前这骇人的景象钉在原地。
苏建国反应最快,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抓住沈棠的肩膀,阻止她扑向笔记本。
“星星!
别动!”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看到了女儿眼中那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和绝望,这绝不是他熟悉的女儿会有的眼神!
“放开我!
那是我的!
是我的!”
沈棠在父亲手下徒劳地挣扎,泪水混合着冷汗和额角伤口渗出的血水,糊满了苍白的脸。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悲鸣。
笔记本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那是她与“沈棠”这个身份、与那个她为之奋斗半生的世界唯一的、脆弱的联系!
失去它,她就真的只是一缕寄居在苏晚星躯壳里的孤魂!
苏建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看看地上诡异的笔记,看看状若疯狂的妹妹,又看看脸色铁青的父亲和大哥,完全不知所措:“爸…大哥…这…这到底咋回事啊?
星星她…闭嘴!”
苏卫国低吼一声,打断了弟弟。
他不再犹豫,戴着清扫用的粗布手套(刚才清扫玻璃时戴着没摘),迅速而谨慎地捡起了那本深蓝色的笔记。
他避开了封面上的血迹,手指捏着笔记的边缘,仿佛那是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让房间更显压抑。
他没有立刻翻开,而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被父亲按在地上、仍在无声流泪挣扎的沈棠。
“苏晚星,”苏卫国的声音冰冷,一字一顿,带着军人审讯般的压迫感,“告诉我,这是什么?
沈棠是谁?
1987年又是什么意思?”
他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深蓝色的封面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块不祥的墓碑。
沈棠停止了徒劳的挣扎,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微微颤抖。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向苏卫国,看向苏援朝,看向一脸痛心茫然又恐惧的林淑芬,最后看向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如深渊的苏建国。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解释?
如何解释?
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
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名字?
谁会信?
他们只会把她当成疯子,或者…更可怕的敌人!
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解释的念头在绝对的不可能面前彻底粉碎。
她只能死死地盯着苏卫国手中的笔记,仿佛那是她即将被夺走的生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砰!”
房间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
力道之大,让门板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猛地转头!
门口,陆骁的身影逆着楼道里昏暗的光线,如同煞神般矗立在那里。
他脸上还带着苏卫国拳头留下的淤青,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眼神锐利如电,首接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钉在苏卫国手中的深蓝色笔记本上!
他的左手,依旧紧紧攥着那枚老旧的怀表。
此刻,那怀表在他掌心不安地躁动着,表蒙下的指针似乎又开始极其缓慢地、诡异地左右摇摆,仿佛在寻找新的方向。
陆骁的目光扫过地上狼狈不堪、满脸泪痕的沈棠,扫过震惊愤怒的苏家兄弟,最后定格在苏建国身上。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房间里的死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苏伯伯,麻烦您让卫国哥,把手里那本‘苏晚星’的东西,”他刻意加重了“苏晚星”三个字,眼神却意味深长地瞥向地上的沈棠,“交给我看看。
关于它,还有这位‘沈棠’同志,我想,我或许知道点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苏卫国手中的笔记本,那摊开的第一页,在穿过破碎窗户的、一阵突然加强的夜风猛烈吹拂下,“哗啦”一声,猛地翻过了好几页!
风停的瞬间,借着昏黄的光线,离得最近的苏卫国和苏援朝,瞳孔骤然收缩!
那翻开的崭新一页上,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用极细的墨线勾勒出的、极其复杂精密的机械结构图!
图纸的右下角,同样用那种独特的硬笔行书写着几个小字:“时之匙原型机(1975年绝密手稿)”而在图纸的边缘空白处,赫然画着一个潦草却无比眼熟的符号——与陆骁手中怀表表盘上,那指针刚刚停止指向的、磨损的古老符号,一模一样!
夜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最后一点玻璃碎屑,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房间里,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那本摊开着惊世图纸、散发着诡异寒意的深蓝色笔记。
陆骁嘴角的弧度,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