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春日负暄。
令嘉郡主李兰殊被召入宫。
“好端端的,陛下叫您入宫做什么?是因为那几位皇子公主?还是南巡的事?”春瑶边为李兰殊整理衣服边说。
“谁知道呢?
我猜与南巡有关吧?很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妥当。
总之陛下几次召我入宫,都没什么好事。”
李兰殊轻轻叹了口气——陛下南巡,整个瑜国皇室都跟着忙碌,自己算是陛下心腹,许多与皇室产业有关的杂事,陛下都会让自己稍作参与,况且自己三番几次南下,对南方的情况也更加了解。
李兰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张莹润饱满的鹅蛋脸廓,天然透出一股温婉与贵气。
眉形如远山含黛,舒展而自然,不事雕琢却己韵致天成。
双眸状若杏仁,瞳仁乌黑清亮,如浸在寒潭中的墨玉,顾盼间光波流转,清澈见底。
她不是明艳逼人的美人,但胜在清新自然、柔美纯净,如春日枝头绽放的白玉兰一般清丽皎洁。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愣住了: 自从及笄之后,她便长得和母亲越来越像了。
以至于一看到自己的脸,她就想到去世十年的母亲……玄枢殿内。
李兰殊进入玄枢殿时,皇上李钦洲正阖着眼休息。
“陛下,令嘉郡主来了。”
何公公把兰殊领到李钦洲面前。
他年纪比较大了,是宫里最有资历的公公,同宫里其他皇子公主一样,李兰殊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臣妾令嘉郡主参见陛下。”
“小兰啊,快起来。”
李钦洲缓缓睁开眼,又对何公公道,“何公公,让郡主坐下。”
李兰殊听话地坐下,皇上却始终不再开口,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的脸。
“陛下召我入宫,是为了南巡之事吗?”
兰殊不忍沉默,率先开了口。
“兰殊也十八了吧?”
李钦洲突然不明不白地说。
兰殊点了点头,笑着说,“陛下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臣妾的生辰,您不是还送了您亲手做的木雕吗?”
“你是朕的侄女,兰殊。”
李钦洲站起来,走近兰殊,“你父亲母亲走得早,朕作为你的亲伯父,要亲自送你出嫁才好。”
听到这话,李兰殊的笑容僵住了,这老狐狸,是要让她马上出嫁吗?
“陛下这是何意?兰殊觉得自己年纪尚小,在郡主府待着还正逍遥呢。”
李兰殊只是愣了一下,便立马回答道。
“你总归是要成婚的,况且成婚之后,你还住在郡主府,又多个人陪你,有何不可?”
“可是……”李兰殊还想反驳,但李钦洲大手一挥,音量也提高了:“行了,别推辞了。”
他转身又坐下,用他那双旁人从来看不透的眼神看着兰殊,“未婚夫,朕己经替你想好了。”
李兰殊没说话,用力扯出一抹笑来。
皇室的子女,婚姻从来不由得自己,可她也曾经奢望过会不会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如今皇上铁了心要给她指婚,她自然无能为力。
“秦桓。”
李钦洲冷不丁地说,“他怎么样?”
“秦桓……”李兰殊喃喃道。
她见过那个人。
她常常进宫,有时候会遇到那位秦小将军——秦家世代为将,秦老将军是当今瑜国最有权势的武将,还被封了平毅侯。
那位威严却冷漠的霆锷将军,虽然只见过寥寥几面,但他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她印象深刻。
二十五岁的年纪,却战功赫赫,别的将军身边妻妾成群,他却不近女色。
“陛下,秦将军自然是有才能的,可……”李兰殊咬了咬唇,“我与他并无多少交集,对他了解甚少,这样仓促成婚……”李钦洲打断她:“秦桓是我瑜国难得的良将,战功赫赫,为人忠诚,你嫁给他,朕放心。
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圣旨马上下到你的郡主府和他的霆锷将军府,下个月便择吉日举行大婚。”
李兰殊对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自然不满意,况且秦桓这位武将在她心中也并非良配,可她在皇帝面前从来是没有疏漏的,更没有真正地反驳过他的意思,只能福身道:“谨遵陛下旨意。”
从玄枢殿出来,李兰殊脚步有些虚浮。
春瑶赶忙扶住她:“郡主,您没事吧?”
李兰殊强颜欢笑:“没事,不过是一桩婚事罢了。”
可她心里明白,从此自己的人生便要与那个陌生的将军绑在一起,未来是福是祸,她一无所知。
身在皇家,又是无父无母的孤女,父亲一辈子病弱,母亲又不明不白地死,宫里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待她,皇帝更不是——她知道,她永远只是皇帝的一枚棋子,包括这道赐婚的圣旨。
她只是他用来牵制秦桓、制衡秦家的一个工具罢了……翌日。
霆锷将军府内。
秦桓一遍遍地看着手中刚送来的赐婚圣旨。
令嘉郡主……他见过那个人。
明媚温婉,端方雅致。
但偶尔也会透露出少女的天真烂漫。
他进宫时偶尔会遇见她,在一些宗室活动里也见过她。
她周围总是有很多人,因为她的聪慧足够她与任何人交好,当她周围没有人时,她又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走着。
他知道这位令嘉郡主其实是孤女,但他也能看出她的坚韧和明朗。
“别总是板着脸,小秦将军,同别人说说话也没什么的。”
这是她对他说过的、为数不多的一句话。
他天生冷脸,看着不近人情,根本没人主动同他搭话,那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竟然默默念了好多天。
可惜郡主与他并不相熟,他们也并没有说过多少话。
他没想到皇帝会给他和令嘉郡主赐婚。
是真牵红线还是牵制秦家,他更愿意相信后者,令嘉郡主冰雪玲珑心,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
可是为人臣,他不能抗旨,而深究本心,与李兰殊成婚,对他来讲,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