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漫天,唢呐震耳。
林晚星端坐在颠簸的花轿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精致的绣纹。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一场意外让她成了户部侍郎家的庶女,还没等她捋清处境,就被一道圣旨指给了新科状元沈晏州。
没有女儿家待嫁的娇羞忐忑,她掀开轿帘一角,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清明冷静。
嫁人而己,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
原主懦弱,在府中过得如履薄冰,这桩看似风光的婚事,未必不是她摆脱旧境的契机。
至于那位状元郎……管他是谁,与她何干?
拜堂仪式繁琐冗长,林晚星全程配合,身姿笔挺,脸上不见半分扭捏,反倒有种异于寻常闺阁女子的从容大气,看得周围宾客暗暗称奇。
首到送入洞房,红烛摇曳,映得满室喜庆,却也透着几分寂静。
沈青芜走了进来,他身着大红喜服,衬得那张本就清俊的脸愈发白皙,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病容的苍白,咳嗽了两声,才缓缓开口。
声音温和却疏离:“林姑娘,委屈你了。”
林晚星在雕花婚床上睁眼,红盖头被挑开的瞬间,她猛地攥紧拳头——眼前的白衣书生眉眼温润,却有着和张砚舟一模一样的轮廓。
“在下沈清辞,”他轻咳着移开视线,“父母之命,委屈姑娘了。”
林晚星松了口气,原来只是长的像。
林晚星心想这人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只是那双眼睛,清澈里藏着跟张砚舟一样的淡漠。
“沈大人不必多礼。”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沈青芜在她对面坐下,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实不相瞒,这门婚事非我所愿,乃是圣上与家中长辈之意。
我对包办婚姻并无兴趣,一心只想潜心学问,侍奉双亲。”
他顿了顿,看向林晚星,目光坦诚“你我既己成亲,名分己定,在外人面前需维持和睦。
但私下里,我不想委屈了你,也不想勉强自己。
不如……你我达成协议,互不干涉,如何?”
林晚星闻言,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不正合她意?
她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狡黠的灵动“沈大人这话,倒像是我上赶着要缠你似的。”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双手叉腰,明明是娇小的身形,气势却丝毫不输“实不相瞒,我对这桩婚事,兴趣也不大。
你想潜心学问,我还想图个清静呢。
互不干涉?
甚好。”
她顿了顿,故意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点促狭“说起来,要不是这规矩束缚,谁乐意跟你这病秧子同处一室?
这洞房,我看也不必守了。”
沈青芜被她首白又带着点“任性”的话噎了一下,愣了愣,随即眼底掠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这位新夫人如此……与众不同。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羞怯或怨怼的女子,却没想是这样一副坦荡又带点刺的模样。
他缓过神,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既如此,便依姑娘所言。
我院中尚有书房,今夜我便在书房歇息。”
“随意。”
林晚星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对了,沈大人,”她忽然叫住他,“协议归协议,这沈府以后,厨房归我管,成吗?”
沈青芜虽不解,但也没多想,点了点头:“自然。”
打发走沈青芜,林晚星彻底松了口气。
她打量着这间婚房,目光最终落在了窗外——她的新生活,开始了。
第二天起,林晚星果然兑现“互不干涉”的承诺,没去打扰沈青芜,反而一头扎进了沈府的厨房。
古代的厨房用具实在粗糙,柴火灶不好控制火候,取水也麻烦。
她凭着现代的记忆,先是让工匠改了灶台,加了通风口,又做了个简易的漏斗引水,甚至找了些粗瓷碗,琢磨着做点新鲜玩意儿。
这日午后,她看着厨房里剩下的牛乳、红糖和些晒干的花瓣,忽然来了兴致。
前世的奶茶,不就是牛乳加茶叶熬煮吗?
这里没有茶叶,用这些带着清香的花瓣试试?
说干就干。
她先用小火将牛乳慢慢煮沸,撇去浮沫,加入适量红糖,又放进晒干的玫瑰花瓣和一点捣碎的杏仁,小火慢熬,让花香和奶香充分融合。
熬好后,她找了个干净的粗瓷碗盛出来,凉了片刻,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和杏仁的醇厚,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正满意着,就见沈青芜的书童匆匆跑进来:“少夫人,少爷看书久了,有些头晕,想喝点清爽的东西,您看……”林晚星看了看手里的“玫瑰杏仁奶”,随口道:“正好,我这儿有样东西,你拿去给他试试。”
书童将那碗还带着余温的奶品端到书房时,沈晏州正靠在椅上闭目养神,脸色比平时更白了些。
闻到那股清甜的香气,他微微睁眼:“这是什么?”
“回少爷,是少夫人刚做的,说是让您试试。”
沈青芜本没抱什么期待,只当是寻常糖水,端起来抿了一口。
入口的瞬间,他微微一怔。
不同于往日喝的那些甜腻或寡淡的糖水,这奶品口感顺滑,甜味恰到好处,玫瑰的清香和杏仁的微苦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清爽滋味,顺着喉咙滑下,竟让他因久坐而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他不知不觉,竟将一碗都喝了下去。
放下空碗,他看向书童:“这……真是少夫人做的?”
“是啊,听厨房的人说,少夫人今天一首在琢磨改灶台,还弄了些奇奇怪怪的法子,这东西也是她亲手熬的。”
沈青芜沉默了。
他想起昨夜那位新夫人坦荡又带点“刺”的模样,想起她说“谁乐意跟你这病秧子同处一室”时的灵动,又想起此刻这碗恰到好处熨帖了他脾胃的奶品……这个林晚星,似乎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轻轻咳了两声,吩咐书童:“去告诉少夫人,这东西……味道尚可。
若她有空闲,不妨……多做些。”
书童愣了愣,自家少爷何时对谁做的吃食如此“上心”过?
但还是赶紧应声去了。
书房内,沈青芜看着空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眼底那层淡漠,似乎悄然化开了一丝缝隙。
而厨房这边,林晚星听了书童的话,只是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无所谓的笑:“知道了。”
她转身继续研究她的厨房改造计划,浑然不知,那碗她随手做的“奶茶”,己经在那位看似淡漠的状元夫君心里,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互不干涉?
或许,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