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里的秘密益然第一次听见“小无”这个名字,是在初一开学的自我介绍课上。
那个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站起来,声音很轻,像被夏末的风刮得飘了起来:“我叫吴念,你们可以叫我小无。”
他说完就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校服裤缝。
益然坐在第三排,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
“小无”,像粒没发芽的种子,轻轻落在他心里。
他们真正熟起来,是因为一次调换座位。
益然被调到小无旁边那天,发现这个总低着头的男生,草稿本上画满了奇奇怪怪的小人——有戴着眼镜啃书的,有在跑道上摔成球的,还有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手里举着冰淇淋笑得露出虎牙。
“这是你画的?”
益然戳了戳那页纸。
小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合上本子,耳朵红得要滴血。
“随便画画的。”
后来益然总找借口看他的画。
发现小无画得最多的,是窗外的那棵梧桐树,春天画抽芽的新叶,秋天画满地的金黄。
有天早读课,益然瞥见小无正在画自己——侧脸对着窗外,阳光在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
“画得不像。”
益然故意逗他。
小无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道歪线。
“那你……教我怎么画?”
他们开始一起在课间画画。
益然帮小无改画里歪掉的比例,小无则帮益然整理总是记不全的英语单词。
放学路上,两人会绕远路走那条种满梧桐树的巷子,踩着落叶听咯吱咯吱的响。
小无话少,益然就絮絮叨叨说班里的趣事,说到好笑的地方,总能看见小无抿着嘴偷笑,眼里像落了星星。
初三的冬天格外冷。
益然发烧请假,傍晚收到小无的消息,问他要不要笔记。
等他裹着被子打开门,看见小无站在楼道里,耳朵和鼻尖冻得通红,怀里抱着个热水袋,还有本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
“怕你看不懂,我标了重点。”
小无把东西递给他,手指碰到益然的手,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中考前最后一次班会,大家在纸条上写愿望,折成纸飞机扔向空中。
益然的飞机刚飞出去,就被小无伸手接住了。
他展开看了眼,又悄悄折好塞进校服口袋,抬头时正好对上益然的目光,两个人都没说话,却好像什么都懂了。
夏天填志愿,益然在志愿表上填了和小无一样的高中。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们在梧桐树下待了很久,小无从书包里掏出个素描本,最后一页画着两个小人,手牵着手走在落满叶子的路上,旁边写着“一起走更远的路”。
高一开学,他们在新的教室又成了同桌。
小无的画技进步了很多,开始画两个人并排坐在操场看夕阳,画图书馆里交叠的影子,画冬天共用一副耳机听歌的侧脸。
益然会在他画画时,偷偷把暖手宝塞到他手里,看他笔尖一顿,然后在画里添上两个靠在一起的暖手宝。
有次体育课自由活动,益然被篮球砸中后背,小无跑过来的速度比谁都快,皱着眉帮他揉后背,声音里带着急:“疼不疼?
要不要去医务室?”
阳光落在他认真的脸上,益然忽然觉得,心里那粒叫“小无”的种子,早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晚自习的灯亮到很晚,两人一起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小无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塞给益然,是柠檬味的,和他第一次画益然那天,益然放在他桌肚里的那颗一样。
“益然,”小无的声音有点抖,“我画了很多我们的画,以后……还能一首画下去吗?”
益然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他伸手牵住小无的手,像画里的那两个小人一样。
“不止画画,以后的路,也要一起走。”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两个交握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一首延伸到很远很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