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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葬礼与遗产

发表时间: 2025-08-14
父亲葬礼上,律师递给我一个生锈的U盘。

“你父亲最后的遗物,”他说,“他说你会需要它。”

深夜,我在电脑前打开U盘里的加密文件。

屏幕亮起一行字:“世界真相:人类从未真正拥有地球。”

接着文件自动销毁,只留下一句警告:“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雨,是灰色的,黏腻地粘在皮肤上,仿佛要渗入骨髓深处,洗刷掉最后一点残留的温度。

空气沉重,吸一口都带着土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烂气息。

林风站在新翻开的泥土堆旁,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湿。

他的感官像是被一层厚厚的、吸饱了水的棉絮裹住了,只剩下一种空洞的麻木。

眼前是那个新挖的坑,深得不见底。

旁边放着一口深褐色的木棺,朴素得近乎寒酸。

雨水顺着棺盖的缝隙蜿蜒流下,像一道道黑色的泪痕。

这就是终点了?

那个沉默寡言、大半辈子埋首在旧书堆和自制天文望远镜后面的男人,最终就躺进这么个方方正正的木头盒子里?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童年时父亲粗糙的大手笨拙地调着望远镜的焦距,指向模糊的星团,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激动:“风啊,看,那是M31,仙女座大星系……比我们的银河系还大,光要走两百多万年才能到我们这儿……”声音模糊了,只剩下那份遥远的、近乎偏执的热忱。

还有父亲书房里永远散不掉的旧纸和灰尘混合的气味,堆得摇摇欲坠的书架,以及他伏案书写时,昏黄台灯下那佝偻得越来越厉害的背影。

“节哀顺变,小林。”

一个沾着泥浆的黑皮鞋停在他模糊的视线边缘。

声音低沉,带着职业性的、恰到好处的悲悯。

林风木然地抬起头。

是张律师。

他穿着一身同样被雨水打湿的黑色西装,手里没打伞,稀疏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雨水顺着鬓角流下,滑过那张刻板、缺乏表情的脸。

他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看不真切。

“嗯。”

林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算是回应。

他能说什么呢?

感谢?

客套?

那些词此刻都像飘在泥坑水面上的枯叶,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意义。

父亲的死因?

医生说是突发性脑溢血,倒在书房那堆他视若珍宝的资料中间。

突然,干脆,就像他这个人一贯的风格,连告别都吝啬。

张律师似乎也没期待他多说什么。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林风旁边,沉默地看着工人们将沉重的棺木缓缓沉入那个湿漉漉的坑穴。

雨水混着泥水溅起,落在两人裤脚上。

泥土被一锹锹抛下去,砸在棺盖上,发出沉闷空洞的声响。

等到最后一捧土盖严实了,小小的墓碑竖了起来,张律师才再次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雨声盖过:“林先生生前有些东西,特别交代要亲手交给你。”

林风的眼神终于聚焦了一点,带着一丝茫然看向张律师。

张律师没有看他,目光警惕地扫过西周。

雨幕里,送葬的人群己经稀稀拉拉地离开,只剩下远处几个模糊的身影在收拾花圈。

他迅速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林风冰凉的手里。

动作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

“拿着。

回去再看。

找个安全的地方。”

林风下意识地握紧。

触感冰冷、坚硬,带着金属特有的棱角和细微的凸起。

他低头看去。

躺在掌心的,是一个U盘。

非常老旧的款式,金属外壳沉甸甸的,棱角处布满划痕和碰撞的凹痕,边缘的银色漆皮己经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暗哑的铜色,像一件出土的、饱经沧桑的文物。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带着一种与周围哀伤雨景格格不入的陈旧科技感,却又有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分量。

“这是他最后整理的东西,”张律师的声音更低,语速更快,“他说……你会需要它。

他……”律师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再次快速扫过林风身后空旷的雨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又像只是雨水模糊了视线。

他最终没有说下去,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留下一句:“保重,小林。

尽快处理掉它。”

说完,他转身就走,黑色的身影迅速融入灰蒙蒙的雨帘,消失不见。

林风独自站在新坟前,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冰冷刺骨。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个冰冷的金属疙瘩。

父亲最后的遗物?

一个……U盘?

需要它?

处理掉?

张律师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和最后匆匆离去的背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麻木的心绪里。

雨下得更大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块新立的、光秃秃的墓碑,上面只有父亲的名字和两个冰冷的日期。

他攥紧了那个冰冷的U盘,金属棱角硌着掌心,转身,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离开了这片被雨水浸泡的寂静之地。

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玻璃窗上晕染开模糊的光团,红的,绿的,黄的,扭曲变形,像是窥视的眼睛。

雨点敲打着出租屋单薄的玻璃窗,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噼啪声,是这狭窄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空气里弥漫着方便面调料包残留的咸腻气味和久不通风的淡淡霉味。

林风坐在吱呀作响的旧电脑椅上,面前是那台嗡嗡作响的台式机老电脑。

屏幕的光是这间斗室里唯一的光源,惨白地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那个生锈的U盘,此刻正插在机箱前面板的USB接口里,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他的手指悬在布满油渍的键盘上方,微微颤抖。

屏幕上,资源管理器里孤零零地显示着一个图标——一个没有任何说明文字的文件夹,名字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和字母组合,像某种密码。

父亲……这个U盘里到底装着什么?

张律师那句“你会需要它”和“尽快处理掉”,像两条冰冷滑腻的蛇,在他混乱的思绪里反复缠绕。

需要?

处理?

父亲最后的日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废寝忘食地写着什么,烟灰缸总是堆得满满的,眼神里有种林风从未见过的亢奋和……恐惧?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家的固执或某种老年精神疾病的征兆,此刻想来,那眼神深处似乎埋藏着巨大的、令人不安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方便面和霉味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痒。

指尖落下,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双击了那个神秘的文件夹图标。

屏幕闪烁了一下,一个极简的窗口弹了出来。

没有任何花哨的界面,只有一个密码输入框,孤零零地悬在屏幕中央,下方一行小字提示:“初始密码:你的生日(YYYYMMDD)”。

他愣了一下。

父亲设置的?

这算什么?

一个来自坟墓的、冰冷的问候?

他快速敲下自己的出生年月日。

回车键按下。

屏幕再次闪烁,这一次,黑色的背景上,只有一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进林风的视网膜,也狠狠烙在他的意识深处:“世界真相:人类从未真正拥有地球。”

冰冷的白字,在漆黑的背景上,显得无比刺眼和……荒谬。

林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什么意思?

从未拥有?

父亲耗尽最后心力,留给他的就是这个?

一个科幻小说般的命题?

他死死盯着那行字,大脑一片空白,试图从中解读出某种隐喻、某种精神错乱的呓语,或者只是一个残酷的玩笑。

就在这极致的震惊和茫然中,屏幕上的文字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它开始滚动。

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作着鼠标滚轮,那行宣告“真相”的文字飞快地向上卷去,速度越来越快,屏幕上只剩下大片令人眩晕的黑色背景。

紧接着,几行新的、更小的字迹如同幽灵般浮现出来,它们出现的速度极快,排列方式也显得混乱而急促,仿佛记录者正处于极度的仓皇之中:“…观测记录…异常能量波动…周期性…非自然…“…样本分析…基因序列…外来干涉痕迹…古老…深空…“…他们…在看着…一首都在…”这些破碎的词句如同高速射来的子弹,林风根本来不及细看,更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他只感到一股冰冷的、巨大的恐惧,顺着脊椎一路爬升,瞬间攫住了他的西肢百骸。

父亲到底在研究什么?!

滚动还在继续,那些令人不安的碎片文字飞快地被新的黑色背景吞噬。

就在林风以为这诡异的自动滚动即将结束时,屏幕中央,最后一行字迹如同垂死者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猛然跳出,字体被刻意加粗放大,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警告:“别相信任何人——”文字在这里停顿了不到半秒,光标疯狂地闪烁了几下,仿佛在挣扎,在犹豫。

随即,那行字完成了它最终的、也是最具冲击力的形态:“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包括我”!

这三个字像三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林风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父亲让他不要相信自己?!

那个沉默寡言、一生钻研星空的父亲?!

就在这行字显现的刹那,电脑屏幕猛地一暗!

不是关机,而是瞬间陷入了彻底的、不自然的漆黑,如同深渊张开了巨口。

机箱里风扇的嗡嗡声也诡异地消失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的雨声,骤然变得清晰而巨大,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林风濒临崩溃的神经。

断电?

不!

他猛地扭头看向墙角那个小小的路由器。

指示灯全灭了。

不是电脑故障,是网络!

他房间的网络被切断了!

在这个深更半夜、大雨滂沱的时刻?!

“包括我”!

张律师欲言又止的眼神,那句“尽快处理掉”,还有此刻这诡异的断网……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林风。

他感到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一种被窥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他像被弹簧弹起一样,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动作太大,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擦出刺耳的锐响。

他惊恐地、几乎是本能地扭过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向出租屋那扇拉着廉价窗帘的窗户。

雨幕之外,是对面居民楼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沉默的、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睛。

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模糊了窗外的世界,也模糊了那些可能存在的视线。

但林风的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谁?!

谁在看着?!

父亲……你到底留下了什么?

你让我……不要相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