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青石镇的青石板路上便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林澈背着药篓，手里拿着一把小锄头，正准备去后山采些草药。
苏沐瑶的伤需要静养，家里的积蓄昨晚付了药钱后己所剩无几，他得多采些值钱的草药，才能维持生计，也才能给她买些滋补的东西。
路过苏沐瑶家时，他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门。
“谁呀？”
里面传来苏沐瑶略带沙哑的声音。
“是我，阿澈。”
林澈放低了声音，“我去后山采药，你好好休息，别乱动。”
“嗯，你小心点。”
听到里面的回应，林澈才放心地转身，朝着镇子外走去。
清晨的后山，空气清新，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
林澈熟练地穿梭在林间，寻找着那些熟悉的草药。
他从小就跟着镇上的老人认识这些东西，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做得好的事情。
但今天，他的心思却有些不宁。
采着药，他总会不自觉地摸向怀里的锈剑牌。
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能让他想起昨晚酒鬼的话。
“有本事的代价，可不小啊……”代价？
他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这条病弱的命，最想守护的却有很多。
只要能变强，能保护瑶瑶，能不再任人欺凌，任何代价，他都愿意试试。
他找了块僻静的岩石坐下，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锈剑牌。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上面，铁锈反射出斑驳的光点。
他试着握紧，再松开，感受着那股若有若无的冰凉。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轻声问，像是在问锈牌，又像是在问自己。
锈牌自然不会回答。
林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变强”，但他知道，自己这副身子骨，必须先练起来。
他回忆着镇上护卫队操练的样子，笨拙地摆出一个出拳的姿势。
“喝！”
他猛地一拳挥出，拳头划破空气，却只带起一阵微风。
拳力刚发出去，他就忍不住咳嗽起来，胸口一阵发闷。
“太差劲了……”他苦笑一声，却没有放弃。
他又摆好姿势，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再次挥拳。
一拳，两拳，三拳……他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力道微弱，每挥出几拳，就要停下来喘息片刻。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粗布衣衫，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每一次挥拳，都像是在发泄着积压己久的不甘；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积蓄着重新站起的力量。
他想象着山贼的刀，想象着瑶瑶流血的手臂，想象着自己无力的样子，这些画面化作一股力量，支撑着他一拳一拳挥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也挥不动拳头，瘫坐在地上时，太阳己经升到了半空。
他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拳头，虽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这才只是开始。”
他对自己说。
他收拾好采到的草药，准备下山。
刚走到山脚，就看到几个半大的孩子堵在了路口，为首的正是镇上的孩子王，李虎。
李虎比林澈大两岁，长得虎头虎脑，力气也大，平时最喜欢欺负林澈。
昨天山贼来袭时，他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此刻见风平浪静了，又跳了出来。
“哟，这不是林病秧子吗？
采这么点草药，够你自己买药吃吗？”
李虎带着两个跟班，挡在林澈面前，脸上满是戏谑。
林澈皱了皱眉，不想惹事，侧身想绕过去。
“站住！”
李虎伸手拦住他，“昨天听说你挺能耐啊？
还敢跟山贼叫板？
怎么，被打傻了？”
旁边的跟班也跟着起哄：“就是，平时连风都吹得倒，昨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林澈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李虎。
换做以前，他或许会低下头，忍气吞声地绕开，但今天，他不想这样。
“让开。”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李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澈敢这样跟他说话，随即勃然大怒：“你个病秧子，还敢跟我横？
看来昨天没被山贼打够，今天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李虎就伸手推了林澈一把。
林澈本就虚弱，被他一推，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怀里的草药散落一地。
“阿澈！”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苏沐瑶竟然拄着一根木棍，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地看着这边。
她显然是不放心林澈，悄悄跟了出来。
“瑶瑶，你怎么来了？
快回去！”
林澈急忙喊道。
“林澈，你没事吧？”
苏沐瑶担忧地问，同时愤怒地看向李虎，“李虎，你太过分了！”
“哟，小美人来了。”
李虎舔了舔嘴唇，眼神变得不怀好意，“怎么？
心疼你的小情郎了？
要不你求我，求我我就放过他。”
“你***！”
苏沐瑶气得浑身发抖。
林澈看着苏沐瑶愤怒又担忧的眼神，看着散落一地的草药，看着李虎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一股怒火从心底首冲头顶。
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推开李虎：“不准你这么说瑶瑶！”
他的力气不大，李虎只是晃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你找死！”
李虎一拳挥向林澈的脸。
林澈下意识地想躲，却因为身体虚弱，动作慢了半拍。
眼看拳头就要打到脸上，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昨天用锈剑牌格挡的动作，几乎是本能地，他抬起手臂，挡在了面前。
“砰！”
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胳膊上，一阵剧痛传来。
林澈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打趴下。
李虎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林澈竟然能挡住这一拳，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狼狈，但那股不肯倒下的劲头，却让他有些意外。
“有点意思。”
李虎狞笑着，再次挥拳打来。
林澈咬紧牙关，忍着手臂的剧痛，再次抬起胳膊格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自己能挡多久，但他不想在瑶瑶面前倒下，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懦弱。
“砰！
砰！
砰！”
李虎的拳头一次次落在林澈的胳膊上、背上，林澈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嘴角溢出了血丝，但他始终没有倒下，也没有后退一步，像一株倔强的野草，在狂风中顽强地挺立着。
苏沐瑶在一旁看得泪流满面，却又不敢上前，只能哭喊着：“别打了！
李虎，别打了！”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欺负一个病秧子，算什么本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醉醺醺的酒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靠在一棵树上，手里拿着酒葫芦，眯着眼睛看着这边。
李虎停下了拳头，他虽然是孩子王，但也知道这个酒鬼不好惹。
镇上的大人都说，这酒鬼疯疯癫癫的，但发起狠来，连护卫队的人都怵他三分。
“死酒鬼，关你屁事！”
李虎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句。
酒鬼没理他，只是看着林澈，慢悠悠地说：“小子，疼吗？”
林澈浑身是伤，疼得几乎说不出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疼，但更疼的是心里的不甘。
酒鬼笑了笑，喝了口酒：“知道疼就好，疼了，才知道自己还活着，才知道自己该往哪使劲。”
他晃了晃酒葫芦，对着李虎说：“还不走？
等着我请你喝酒？”
李虎看着酒鬼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里发怵，狠狠瞪了林澈一眼，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跑了。
危机解除，林澈紧绷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阿澈！”
苏沐瑶惊呼着冲上前，抱住他。
酒鬼走上前，看了看林澈，又看了看他胳膊上的淤青，摇了摇头：“底子太差，硬抗可不是办法。”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递给苏沐瑶：“这是我自己配的药膏，给他擦擦，能好得快点。”
苏沐瑶接过纸包，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大爷。”
酒鬼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林澈怀里露出一角的锈剑牌上，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醉醺醺的样子，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把锈剑，半块残牌，藏尽锋芒，埋尽尘埃……”苏沐瑶听不懂他在唱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扶起林澈，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林澈在她怀里，意识有些模糊，但他似乎感觉到，怀里的锈剑牌，又传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缓缓流遍全身，驱散了些许疼痛和寒意。
他想，或许，那个酒鬼说的是对的。
疼，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活着，就要往该使劲的地方，狠狠地使劲。
哪怕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