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毫无征兆地落下,像是被谁猛地掀翻了天上的水盆。
豆大的雨点砸在巷口的铁皮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转眼就连成了灰蒙蒙的雨帘,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潮湿的寒意里。
苏晚晴缩在垃圾桶与墙壁的夹缝中,雨点毫无阻碍地斜斜打在她身上。
每一滴都像细小的冰针,扎在本就湿透的绒毛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用尽全力把身体往垃圾桶后挤,试图躲进那片狭窄的阴影,可寒风夹着雨水无孔不入,顺着毛发钻进皮肤,让她忍不住发起抖来,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饥饿感像涨潮的海水,一波波汹涌地袭来,从空荡荡的胃里蔓延到西肢百骸。
胃壁痉挛着,发出“咕噜噜”的***声,每一寸都仿佛在叫嚣着对食物的渴望。
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眼前的垃圾桶壁开始模糊晃动,前世为了保持身材而严格控制饮食的习惯,此刻成了最残酷的惩罚——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饥饿而如此狼狈。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手机,想点开外卖软件点一份热汤面,指尖却只摸到一片冰冷湿滑的地面,沾着混了雨水的污泥。
她想开口命令助理送条毛毯和热咖啡过来,喉咙里却只能挤出一串细碎的呜咽,声音微弱得几乎要被雨声吞没。
前世的记忆与此刻的处境像两把锋利的钝刀,在她脑海里反复切割,每一次都带着血淋淋的疼痛。
就在十几个小时前,她还坐在“晴空科技”顶层恒温25度的总裁办公室里。
意大利真皮沙发柔软舒适,空气里弥漫着香薰机释放的雪松香气。
她面前的红木办公桌上,放着刚开瓶的82年拉菲,宝石红的酒液在水晶杯里轻轻晃动,折射出奢华的光芒。
她正和团队讨论上市后的扩张计划,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每一个决定都牵动着数十亿的资金流向。
她的衣帽间里挂满了高定礼服和奢侈品牌套装,从香奈儿的粗花呢外套到爱马仕的手工连衣裙,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家里的智能冰箱永远塞满了进口食材,米其林厨师每周会上门定制菜单,她甚至可以因为“今天想吃北海道的金枪鱼”,就让私人飞机当天往返。
她习惯了挥挥手就能解决问题,习惯了所有人对她毕恭毕敬,习惯了“苏晚晴”这三个字代表的权力与财富。
可现在呢?
她成了一只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流浪狗。
想吃东西,只能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旁,和其他流浪动物争抢别人丢弃的残羹冷炙,还得提防被更强大的同类撕咬;想取暖,只能缩在冰冷的墙角瑟瑟发抖,祈祷这场雨别下得太大、别下得太久;想求救,连一句完整的人话都讲不出,只能用幼崽可怜巴巴的哭声博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同情——而这种同情,是前世的她从未屑于施舍给任何人的。
“冷血无情……活该众叛亲离。”
白尖尖淬了毒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萦绕,像魔咒一样挥之不去。
苏晚晴蜷缩得更紧了,把脸埋进沾满泥污的前爪里。
或许她们说得对,她过去的确太专注于事业,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
为了赶项目进度,她错过了朱子墨精心准备的三周年纪念日晚餐;为了陪重要客户,她放了白尖尖无数次鸽子;甚至在父母临终前,她还在国外参加那场“不能缺席”的峰会,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那些被她视为“成功必须付出的代价”的过往,此刻都变成了扎心的刺,密密麻麻地插在心脏上。
她一首以为自己是为了“大家”在奋斗,以为等公司上市了,就能有时间弥补所有遗憾,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早己众叛亲离,连死都死得如此屈辱。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顺着毛发流进眼睛里,带来酸涩的痛感。
她想起朱子墨曾经温柔地帮她擦眼泪,说“晚晴,你不用这么拼,我养你就好”;想起白尖尖大学时抱着她说“以后我们要一起开公司,做全世界最厉害的女老板”;想起母亲临终前给她打最后一个电话,声音虚弱却反复叮嘱“别太累,按时吃饭”……那些温暖的碎片像玻璃碴,混着雨水扎进心里,疼得她几乎窒息。
巨大的落差和绝望像冰冷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感觉自己像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什么,却只能徒劳地挥舞着爪子,最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她闭上眼,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冲刷着残存的骄傲与尊严。
身体越来越冷,意识开始模糊。
苏晚晴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无力——原来从云端跌落地狱,根本不需要惊天动地的灾难,只需要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和一次荒唐到极致的重生。
雨幕中,远处传来其他流浪狗争夺食物的凶狠吠叫声,而她这只刚失去一切的“昔日女王”,只能缩在垃圾桶旁,在寒冷与饥饿中,等待一个未知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