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的阳光斜斜地切进工作室,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林砚刚把那枚搪瓷杯放进防尘盒,木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穿中山装的老人站在门口,怀里捧着个褪色的木盒,缎面衬里己经磨出毛边,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请问……是林砚小姐吗?”
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放在工作台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是沈砚舟的爷爷,沈明远。”
林砚的心猛地一跳。
沈砚舟——这个名字昨天还出现在苏晚带来的实验报告上。
她点头:“沈老先生您好,我是林砚。”
老人打开木盒时,林砚看见垫在里面的蓝布绒己经褪色成灰白。
盒底躺着只银色机械表,表壳氧化得发黑,指针停在10点17分,表盖内侧刻着两个模糊的字:“砚舟”。
字体遒劲有力,尾钩处和她母亲遗物盒里的字条笔迹惊人地相似。
“这是砚舟的表。”
老人的指尖轻轻拂过表壳,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1985年他失踪前,把表留在了实验室。
我找了三十年,想知道他最后看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塑封袋,里面是张泛黄的黑白照片,“这是他24岁那年拍的,就在物理系实验室门口。”
照片里的年轻人穿着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手里举着这只旧手表,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阳光落在他身后的玻璃窗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背景里的实验室墙角,靠着一根雕花拐杖——和沈老先生手里的这根一模一样。
“沈砚舟是……物理系研究生?”
林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是啊,”老人叹气,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他总说要研究‘时间磁场’,说能让过去和未来说话。
学界都说他疯了,可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顿了顿,从木盒底层抽出张纸条,“这是他失踪前给我留的,就压在这只表下面。”
纸条上的字迹和表盖内侧的“砚舟”如出一辙:“爷爷,等手表重新走起来,就说明‘她’收到信了。
别担心,我在时间里很好。”
林砚的指尖刚触到表盘,一阵强烈的眩晕突然袭来。
不同于以往碎片式的画面,这次的“时间”异常清晰——1980年的午后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消毒水味里混着淡淡的墨水香。
穿白衬衫的沈砚舟正对着手表皱眉,手指在表壳上轻轻敲击:“怎么又停了?
难道真要按笔记里说的,用磁场校准?”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笃定。
“林小姐?
您没事吧?”
沈老先生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
林砚猛地回神,手心全是冷汗。
她定了定神,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表盘:“这表的机芯锈蚀得厉害,需要彻底拆解清洗。”
她抬头时,看见沈老先生眼里的期盼,“我会尽力让它重新走起来,但不能保证恢复原貌。”
“不用修得像新的,”老人连忙摆手,像怕惊扰了什么,“能走就行。
我就是想知道,10点17分,到底有什么在等他。”
他起身时,拐杖在地板上敲出“笃笃”的声响,和照片里实验室的时钟滴答声奇妙地重合。
送走老人后,林砚把手表放在工作台上。
阳光照在表盖内侧的“砚舟”二字上,突然显得格外清晰。
她刚拿起螺丝刀,苏晚就抱着资料冲了进来:“我就说沈砚舟这名字耳熟!”
她把一摞实验报告拍在桌上,“你看这个!
1980年的物理系档案,沈砚舟的选修课居然是‘文物修复’!
他去听过考古系的课!”
报告里夹着一张考勤表,沈砚舟的名字旁,画着个小小的笑脸。
苏晚指着其中一页:“你看他的实验记录,总提到‘旧物能储存时间片段’,和你的能力简首不谋而合!”
林砚看着那只旧手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关于时间,关于母亲的玉佩,也关于这个叫沈砚舟的年轻人。
表壳上的氧化痕迹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在邀请她,走进那个藏在时间褶皱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