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沈砚舟的旧手表比想象中难得多。
机芯里的齿轮锈成了一团,像被岁月凝成的琥珀,林砚用镊子一点点剥离铁锈时,指尖传来熟悉的刺痛——这是深度修复的征兆,她即将再次“坠入”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最细小的那个齿轮上。
当镊子终于夹起那片锈屑时,周围的光线突然扭曲了。
再次睁眼,她站在1980年的物理系实验室。
水泥地上的裂缝里长着几株杂草,靠窗的实验台上,摆着烧杯和线圈,阳光透过瓶瓶罐罐,在墙上投下斑斓的光斑。
沈砚舟趴在桌上画图纸,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清晰可闻,他的头发被阳光染成浅棕色,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
林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铁架台。
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
沈砚舟突然停笔,猛地抬头望向她所在的方向,眉头微蹙:“谁在那儿?”
林砚僵在原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过去的“时间”里,她从来都是透明的旁观者,像电影院里的观众,可此刻,沈砚舟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的位置,仿佛能穿透西十三年的时光,看见她的存在。
“别躲了,我知道有人。”
沈砚舟站起身,白衬衫的衣角扫过图纸,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虽然两人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时空,他的影子却投在地上,和她的重叠在一起。
“这半年来,实验室总有奇怪的磁场波动,”他的声音里带着探究,“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呼吸。”
他突然笑了,眼里的光像碎掉的星星:“你是不是从未来来的?
我在一本旧笔记里看到过,当时间磁场紊乱时,未来的人能看见过去的碎片。”
林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见沈砚舟转身走向实验台,拿起桌上的钢笔——那是支黑色英雄牌钢笔,笔帽上有个小缺口,和她每天用的那支一模一样。
他握着钢笔在图纸上写下“时间褶皱模型”几个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力度,和她写工作室招牌时的习惯如出一辙。
“你看这个,”他把图纸转向她的方向,虽然知道她可能碰不到,“我猜未来的房子,会有能看见星星的天窗。”
图纸角落画着个简单的草图,像间小工作室,窗台上摆着一枚玉佩,裂痕和林砚的那枚分毫不差。
眩晕感再次袭来,像被人从水里猛地拽出水面。
林砚跌回现实,工作台的台灯还亮着,手表的齿轮己经拆到一半,而她的英雄钢笔滚落在地,笔帽的缺口正好对着那只旧手表,像在回应某个跨越时空的约定。
她捡起钢笔,指尖还残留着时间碎片里的温度。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林砚突然想起沈砚舟图纸上的工作室——原来在西十年前,他就己经勾勒出了她现在的生活。
晚上,林砚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起身走到工作室,借着月光打量那只拆到一半的手表。
当月光落在机芯的某个齿轮上时,她突然发现,那个齿轮的磨损痕迹,和她钢笔笔尖的形状完全吻合。
“你到底是谁?”
她对着手表轻声问,声音在空荡的工作室里格外清晰。
没有回应,只有墙上的老座钟在“滴答”走动。
可林砚总觉得,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有人正在回答她的问题,用只有时间才能听懂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