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了两秒,他才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朽木,还带着点刚睡醒的喑哑:“你是……陆念笙嘴里还含着一口营养剂,差点没喷出来。
她咽下去,扯出个尽量自然的笑:“路过打酱油的,哦不,我是这间病房的病友叫陆念笙。”
顾瑾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似乎在消化这句话。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腿,又落回她脸上,沉默了几秒,才重新闭上眼睛,没再追问,陆念笙松了口气,低头扒拉着营养剂。
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了下来,病房里开了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地漫在地板上。
顾瑾琛是被一阵甜腻的香气勾醒的,那味道混着奶油的醇厚和巧克力的微苦,像根无形的线,轻轻拽着他从混沌的睡意里往外走。
他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视线先落在天花板的纹路里,几秒后才慢慢转过来——斜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个人,背对着他,正低头专注地对付手里的东西。
蓬松的长发垂在肩头,发尾微微卷曲,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壁灯的光落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连带着那截露出的脖颈都显得细腻白皙,像上好的羊脂玉。
是那个叫陆念笙的病友。
顾瑾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
她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纸盒,正用小勺挖着里面的蛋糕,奶油沾在唇角也没察觉,还在小口小口地嚼着,脸颊鼓鼓的,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那股甜香就是从她那边飘来的,浓得化不开,驱散了病房里大半的消毒水味。
他的视线慢慢往上移,落在她偶尔侧过来的脸上。
确实生得漂亮,不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艳丽,而是带着点柔和的精致。
眉毛细软,眼尾微微上翘,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好看的月牙,连带着那点属于年轻人的青涩都显得格外生动。
顾瑾琛的指尖在被单上轻轻动了动。
作为顶级Alpha,他对信息素的感知向来敏锐,可自始至终,他都没在这个女孩身上闻到任何属于Alpha的信息素,甚至连Beta的平淡气息都没有。
空气中萦绕的只有那股蛋糕的甜香。
原来不是Alpha。
他心里掠过这个念头,眼神里的审视淡了些。
之前听院长提过这个“劣质Alpha”,他还以为是个信息素紊乱的同类,没想到是个退化成了Omega。
只是……哪有Omega会像她这样,独自待在混合病房里,身上连点遮掩信息素的阻隔贴都没贴?
陆念笙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咬着小勺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她愣了一下,随即把蛋糕往他那边举了举,眼睛亮晶晶的:“要尝尝吗?
刚点的熔岩巧克力,热乎着呢。”
奶油还沾在她唇角,像颗小小的奶渍。
顾瑾琛看着那抹白,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比下午清醒了些,却依旧带着点冷意:“不用。”
陆念笙也不勉强,耸耸肩转回去继续吃,嘴里还嘟囔着:“那我可就自己吃光啦。”
蛋糕的甜香还在空气里慢悠悠地飘,带着点蛊惑人心的暖意。
顾瑾琛的视线又落在陆念笙的身上,看着她用小勺把最后一块蛋糕送进嘴里,连唇角沾着的奶油都用指尖刮下来舔干净了,像只把食盆舔得发亮的小兽。
他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从被送进抢救室到现在,他几乎没碰过像样的食物,全靠营养液吊着。
起初是意识不清,后来醒了也没什么胃口,可此刻被这股甜香一勾,胃里竟隐隐泛起了点空落的饿意。
那感觉很淡,却像根细针,轻轻扎着他的神经。
陆念笙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转过身,正好撞见他盯着自己的目光。
她愣了愣,随即想起什么似的,从床头柜摸出个没拆封的营养剂递过去:“没蛋糕了,这个要不?
草莓味的,比医院配的好喝。”
顾瑾琛的目光落在那支粉白相间的营养剂上,包装上画着颗咧嘴笑的草莓,透着股孩子气。
他沉默了两秒,没接,只淡淡道:“不用。”
“哦。”
陆念笙也不坚持,把营养剂塞回抽屉里,“也是,战神大概看不上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她随口说着,没注意到顾瑾琛的指尖在被单上蜷了蜷。
他闭了闭眼,将那点不合时宜的饿意压下去,再次睁眼时,眼神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你是……陆家的人?”
陆念笙正往嘴里塞了颗水果糖,闻言差点把糖核咽下去。
她嚼着糖含糊道:“算是吧,不过早被赶出来了,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
顾瑾琛没再追问,他微微侧过身,目光透过窗户,静静地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
那原本明亮的天空,此刻正被一层如墨的暮色缓缓吞噬,远处的山峦也逐渐隐没在这渐浓的夜色之中。
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深邃的眼眸里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病房里再度安静下来,静谧得有些压抑。
唯有仪器那单调的滴答声,规律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在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还有陆念笙偶尔嚼糖发出的轻微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脆响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没过一会儿,伴随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护士推着治疗车缓缓走进病房。
当她看到顾瑾琛己然醒着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忍不住说道:“顾上将您醒了?
刚好该补充能量剂了。”
说着,她熟练地从治疗车上拿起一支透明的营养剂,动作娴熟地拆开包装。
顾瑾琛默默地接过护士递过来的营养剂,缓缓送到嘴边,仰头喝了下去。
那营养剂顺着喉咙流下,却味同嚼蜡,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