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梦总缠着细碎的噪音。
吴昊天梦见自己在《末日防线》的防御关卡里,本该坚固的铁丝网突然变成软塌塌的面条,那些灰绿色的感染者从裂缝里涌出来,嘴角的黏液滴在屏幕上——首到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把他拽醒。
窗外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连平时叽叽喳喳的麻雀都没了声音。
他摸过枕边的手机,屏幕上跳出母亲发来的微信,是凌晨三点发的:“仓库门锁好了,你爸说让你别开窗,等我们回来。”
后面还跟了个太阳的表情,像试图在灰沉的字里行间挤点光。
吴昊天揉着眼睛坐起来,刚想回复,手机突然“嗡”地震动了一下,新闻APP弹出条红色预警,字体大得晃眼:“紧急事态通知:江城市部分区域出现不明原因袭击事件,请市民避免外出,锁好门窗,等待进一步指令。”
他心脏猛地一缩,指尖还没碰到屏幕,预警就像被人掐断似的突然消失,页面跳转回首页,连历史记录里都找不到半点痕迹。
像是刚才那行刺眼的红色,只是没睡醒的幻觉。
“爸!
妈!”
吴昊天抓着手机冲到客厅,却只看见散落的纸箱——父亲昨晚囤的蜡烛被码在茶几上,五金零件的铁盒敞着口,扳手和螺丝刀滚在地板缝里,唯独没见人。
阳台的门虚掩着,风裹着股奇怪的味道飘进来,不是平时的油烟味,是有点像铁锈混着腐烂的腥气。
他刚要伸手去推阳台门,手机又响了,是小区微信群的提示音。
群里己经炸开了锅,消息刷得飞快:- “有人看到望川大桥那边出事了吗?
我朋友发的视频,太吓人了!”
- “什么视频?
我刚点进去就没了!”
- “我妈在医院上班,刚才打电话说不让下班,让锁住院部大门!”
吴昊天手指飞快地往上翻,终于找到一条带视频的消息。
点开的瞬间,画面里的景象让他攥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望川大桥上堵满了车,一辆白色轿车的车窗碎得稀烂,穿蓝白校服的女孩趴在司机身上,后脑勺对着镜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啃什么东西。
镜头晃了一下,能看见司机的手臂垂在车外,血顺着指缝滴在桥面上,在晨光里红得刺眼。
视频只播放了两秒就被撤回了,紧接着群主发了条语音,声音发颤:“刚才社区打电话来,让别传这些,说是谣言……可我刚才在阳台,看见赵叔在楼下拦人……”赵叔?
小区保安赵建国,平时总跟父亲在楼下下棋,每次看见吴昊天都会笑着递根棒棒糖。
吴昊天冲到阳台,刚撩开窗帘角,就听见楼下传来橡胶棍砸在地上的闷响。
他往下一看,赵叔正举着平时巡逻用的橡胶棍,拦在单元楼门口。
对面站着个中年女人,穿着碎花围裙,是常去母亲超市买菜的张阿姨——昨天下午她还在超市跟母亲讨价还价,说腌萝卜的盐放少了。
可现在的张阿姨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她的头发乱糟糟地粘在脸上,皮肤透着种不正常的灰绿色,嘴角挂着亮晶晶的黏液,顺着下巴往下滴。
她走路的时候膝盖首挺挺的,像被人提着后颈的木偶,一步一步朝着赵叔挪过去。
“张姐!
你醒醒!”
赵叔往后退了半步,橡胶棍横在身前,“你家孩子还在家等你呢!”
张阿姨没说话,突然猛地扑了上去。
赵叔反应快,抬手用橡胶棍顶住她的胸口,可她的力气大得吓人,赵叔的脸瞬间憋得通红,橡胶棍被压得弯了个弧度。
吴昊天攥着窗帘的手指发白,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张阿姨突然低下头,一口咬在赵叔的脖颈上。
“啊——!”
赵叔的惨叫声像被撕裂的布,他手里的橡胶棍“哐当”掉在地上,双手去推张阿姨的头,可她像焊在上面似的,肩膀还在不停耸动。
赵叔的眼睛突然看向吴昊天的阳台,视线对上的瞬间,他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小吴!
快关窗!”
吴昊天浑身一激灵,猛地拉上窗帘,后背抵着冰冷的玻璃,心脏狂跳得快要撞碎肋骨。
他听见楼下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张阿姨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像破风箱在拉扯。
他想起刚才那条消失的预警,想起群里被撤回的视频,想起母亲凌晨发来的微信——原来不是谣言,也不是游戏彩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父亲的电话。
吴昊天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那头却只有嘈杂的电流声,还有隐约的哭喊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爸!
妈!
你们在哪?”
他对着电话大喊。
电流声突然变大,父亲的声音混在里面,断断续续的:“……仓库……别来找……锁好门……”电话断了。
吴昊天握着没了声音的手机,瘫坐在阳台的纸箱上。
纸箱里的蜡烛滚出来,在地板上骨碌碌地转,停在他脚边。
他想起父亲昨天说的“东西备着总没错”,想起母亲塞在抽屉里的碘伏和纱布,突然觉得那些平时被他嫌弃的“多余”,现在成了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客厅的窗户没关严,风钻进来,带着那股铁锈混着腐烂的味道,比刚才更浓了。
吴昊天爬起来,踉跄着跑过去把窗户锁死,又搬来沙发挡住。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沙发上,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像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峙。
他突然想起自己放在阳台的无人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