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百官跟着磕头,山呼“陛下圣明”的声音里裹着慌乱,像公司员工对着老板画的大饼假意附和,转身就在茶水间嚼舌根。
林默趁机转身,宽大的冕服裙摆扫过祭坛边缘的青铜兽纹。
裙摆太长,拖在地上勾住砖缝,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旁边两个内侍眼疾手快架住了他。
这两个十西五岁的少年,脸白得像敷了粉,手却稳当,指甲修剪得干净,袖口绣着小小的“袁”字——原主挑的贴身人,此刻成了他的“拐杖”。
背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
张勋那老东西准在笑他狼狈,说不定正捻着白胡子跟侍中嘀咕:“这德行也配当皇帝?”
纪灵的视线更像把刀,林默能想象那壮汉紧抿的嘴角——这家伙肯定在盘算,联军打来时砍了自己向曹操邀功,能不能换个将军当当。
杨弘的算盘打得最精,八成在算这三天斋戒能不能撑过,城外存粮够不够禁军哗变前跑路。
“多谢……两位公公。”
林默声音发虚,他不习惯被伺候,更不习惯这“陛下”身份。
内侍们对视一眼,眼里闪过诧异——以前的陛下从不道谢,最多赏个白眼。
他们不敢多问,低着头架着他往内殿走。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林默脚步踉跄得像个醉汉。
几个宫女端着铜盆匆匆走过,见了他慌忙跪下,发髻上的珠钗叮当作响,却没人敢抬头——怕看他那张肥脸,更怕触怒龙颜。
林默盯着她们背影,忽然想起猝死前公司的实习生,见了老板就躲,生怕被派活儿。
他苦笑:原来在哪,底层打工人的日子都一样。
内殿门“吱呀”推开,又“哐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门闩落下的瞬间,林默再也装不下去,一把推开扶着他的内侍,力道之大让两个少年踉跄撞墙,拂尘掉在地上。
“都给朕滚出去!”
他吼声里带着自己没察觉的颤抖。
内侍们连滚带爬退出去,关门时偷偷瞥了一眼——陛下红着眼,像头被激怒的熊。
林默转身一脚掀翻案几。
梨花木案几沉甸甸的,翻倒时发出“轰隆”巨响,上面的青铜酒樽“哐当”落地,滚了几圈撞到铜镜。
案上竹简散落一地,最上面一卷是杨弘昨天送来的“仲家元年祭天祝文”,墨迹未干,此刻被踩在脚下,“仲家”二字糊成一团。
他喘着粗气,胸口十二章纹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又闷又热。
走到铜镜前,才发现这黄铜镜子边缘刻着缠枝纹,镜面锃亮却照得人变形——脸被拉宽半分,显的有些臃肿。
镜中人脸虽然较为肥硕,满脸油光,但也不失两分俊郎,想来瘦下来也是一名美男子。
“袁术啊袁术,”林默对着镜子低吼,声音因愤怒发颤,唾沫星子溅在镜面上,“你图啥?
拿个破玉玺就敢称帝,这烂摊子你接得住吗?”
镜子里的人也瞪着他,眼神浑浊却透着嘲讽,仿佛在说:“现在知道难了?
晚了!”
吼完他泄了气,一***坐在地上。
礼服裙摆铺散开,盖住半块地砖。
地上凉气透过衣料渗进来,激得他打寒颤。
他才注意到地砖是青灰色的,有细微裂纹——去年淮南地震震的,原主嫌难看想换却没来得及,现在看来,这破地砖倒跟烂摊子挺配。
“说这些有什么用……”林默喃喃自语,手指抠着地砖裂缝,“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啊。”
他捡起地上一根炭笔,笔杆摔裂了,露出木芯。
旁边一卷空白绢布,是杨弘准备抄圣旨的,现在成了“救命稻草”。
林默抓过绢布铺在地上,抚平褶皱。
冰凉地面贴着掌心,让混乱的脑子清醒几分。
他凭着现代职场刻进DNA的本能画表格——当年带濒临破产的部门时,他就靠这表捋清威胁和机会,硬生生把部门从悬崖边拉回来。
炭笔划过绢布,“沙沙”声里,歪歪扭扭的字迹慢慢成形:威胁(Threats):1. 曹操联军(30万)——林默在“30万”旁画了惊叹号。
这数字像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曹操最会借大义杀人,《讨逆檄文》把他骂成“汉贼”,大义读书人恨不得生啖其肉。
先锋夏侯渊是猛将,打起仗不要命,据说己过陈留,下个月就兵临寿春。
他仿佛能听到大军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
2. 孙策(3万)——他在“孙策”旁画了只张嘴的狼。
这小子刚平江东,锐气正盛,像头没拴住的狼崽子,盯着传国玉玺不放。
庐江到寿春就隔条江,顺流而下三天能到。
孙策战书昨天就到了,红漆写着“三日不还玉玺,踏平寿春”,字里行间全是血腥味。
林默能想象他握槊的样子,眼神像刀子。
3. 刘表(荆州军)——林默画了个眯眼老头。
这老东西表面中立,实则断了粮道。
荆州粮船本每月来一次,这月迟迟没到,杨弘说刘表在襄阳“观望风向”,说白了就是等他被灭了捡便宜。
淮南本就大旱,没了荆州粮,撑不了多久。
4. 淮南士族(本地豪强)——林默咬牙写下这行字,后面画了把暗插的刀。
这些人囤粮不献,还偷偷给曹操递消息。
比如陈家,仗着祖上出三公,在寿春横行,昨天还派人送信去许昌,说“愿为内应,助曹丞相定淮南”。
真当他是傻子?
画到这里,炭笔“啪”地断了。
半截笔杆滚落在地,他捏着剩下的半截,盯着绢布上的字,只觉得头大如斗——这哪是威胁清单?
简首是***判决书,每条都够他死十次。
殿外传来更夫敲梆子声,“咚——咚——”,二更天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想起以前老板的话:“遇到坎儿别慌,先找路。”
换了个地方继续画:机会(Opportunities):1. 联军各怀鬼胎——林默嘴角勾起冷笑。
曹操想吞淮南,袁绍怕曹操太强,不会真心出力;刘备想借讨逆扩张,或许能拉拢;吕布是三姓家奴,给点好处就策反。
这些人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各有小算盘,像公司部门总监,开会一团和气,背地里抢资源抢得头破血流。
2. 孙策内部不稳——他在“孙策”上打了叉。
这小子是外来户,江东士族不服他,刚杀了会稽太守盛宪,本地豪强恨之入骨。
只要给点好处,就能让他们在江东闹事,牵制孙策兵力。
林默甚至想好了,派细作去江东,给豪强送粮,再煽风点火说“孙策要把江东卖给曹操”,保管让他后院起火。
3. 淮南有水军——林默画了艘歪歪扭扭的船。
淝水天险不是白给的,船虽旧,桨快掉了,但比曹操陆军善水战。
守住渡口就能拖一阵,等联军内乱,再逐个击破。
林默盯着两条列表,突然想起老板常说的“危机危机,危中有机”。
他猛地一拍大腿,掌心被炭笔灰染得乌黑——妈的,不就是接烂盘吗?
当年能把发不出工资的部门做成年度销冠,还怕接不了这三国烂盘?
曹操能打?
他有现代战术理论,懂信息差和伏击;孙策够狠?
他知道历史走向,这小子会死在刺客手里,现在不过是纸老虎;士族难搞?
他懂分化拉拢和利益捆绑,比应付办公室政治简单多了!
林默站起身,拍掉礼服上的灰,再次看向铜镜。
镜中的袁术还是那副蠢样,肥头大耳,满脸横肉。
但那双眼睛里,己换上属于林默的、社畜特有的狠劲——那是被KPI逼出的韧性,跟客户扯皮练出的厚脸皮,加班到天亮也撑下去的耐力。
“等着吧,”他对着镜子里的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皇牙,“本社畜……哦不,朕,要开始搞业绩了。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这身彪给减掉,不然太影响形象了,看着就不像明君。”
窗外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像张等待填满的成绩单。
寿春城外,风卷着尘土吹向北方——曹操的檄文还在被驿卒传送,联军马蹄声隐隐可闻,像战鼓敲在每个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