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的小摊蜷缩在坊市最边缘的阴影里,一盏昏黄如豆的油灯,照亮着摊位上堆积如山的破烂:断裂的锄头、豁口的陶罐、锈迹斑斑的凡铁碎片、散发着霉味的兽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尘土和陈年油脂混合的怪味。
老王头本人裹在一件油腻发亮的破棉袄里,蜷在摊子后的小马扎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稀疏的头发在油灯光下泛着油光。
韩砾脚步放轻,走到摊位前,没有立刻出声。
他借着昏暗的光线,目光锐利如鹰隼,飞快地扫过摊位上那些堆积的“垃圾”。
一块形状怪异、沾满泥巴的金属碎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挡住老王头可能瞥向这边的视线,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将那块冰冷的金属碎片抄入袖中,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连油灯的火焰都没晃动一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虚弱:“王老丈?”
老王头一个激灵,浑浊的老眼勉强睁开一条缝,看清是韩砾这个“熟客”,脸上立刻堆起一层虚假的热络:“哎哟,是韩小哥啊?
这大半夜的,可是又寻到什么宝贝了?”
他的目光却像钩子一样,精准地落在了韩砾那只紧紧捂着胸口的右手上。
韩砾没接话,只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块垫床脚的矿石碎片,又珍而重之地捻出碗底刮下来的那点灵谷粉末碎屑,摊在满是油污的木板上。
“老丈,您给掌掌眼。”
韩砾的声音干涩,“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就这点压箱底的东西…”老王头慢条斯理地拿起那块矿石碎片,对着油灯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粗糙的手指捻了捻那点可怜的灵谷碎屑,鼻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啧,这破石头,硬是硬点,灵气稀薄得跟没有一样,也就凡人铁匠打点粗胚能用。
这点谷皮…陈得都发霉了,喂灵禽都怕拉肚子!
唉,看在老主顾份上…”他伸出两根枯树枝般的手指,拈出两枚边缘磨损严重的铜板,随意地丢在摊上,发出两声沉闷的轻响。
“两文钱,不能再多了!
这年头,生意难做啊!”
两文!
韩砾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这跟他预期的底线差了至少一文!
他强忍着把眼前这张老脸砸碎的冲动,脸上硬挤出几分苦涩和哀求:“老丈,您行行好!
三文!
就三文!
家里断粮两天了,就指着这点钱买口吃的救命啊!
您看这谷皮,虽然陈了点,好歹也是灵田出来的东西,灵气再稀薄,也比凡米顶饿不是?”
他一边说着,身体微微前倾,遮挡着老王头视线的同时,袖子里那块刚顺来的金属碎片被他用指尖悄悄顶到了那两枚铜板旁边。
老王头浑浊的眼珠在那点谷皮、矿石碎片和韩砾那张写满“饥饿”的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权衡这穷鬼还能榨出多少油水。
他当然看见了那多出来的一块金属,但没吱声,只是伸出三根手指,慢悠悠地又拈出一枚铜板,和三粒比芝麻还小的、颜色发灰的劣质灵米粒,一起丢到之前那两枚铜板旁边。
“得,看你小子可怜。
三文钱,外加这三粒‘精米’!
这可是老头子我压箱底的存货了!
拿好,赶紧走!”
老王头挥挥手,像驱赶苍蝇。
“精米”?
韩砾看着那三粒比原主碗底刮下来的碎屑好不了多少的玩意儿,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飞快地将三枚铜板和三粒“精米”抓在手里,紧紧攥住,仿佛攥着活下去的希望。
他甚至没再看老王头一眼,转身就走,身影迅速没入坊市边缘更深的黑暗中。
怀揣着“巨款”和“精米”,韩砾没有首接回家。
他像一个幽灵,在凡人聚集区最混乱、最廉价的米粮铺子附近徘徊。
最终,在一个挂着破布帘子、门口污水横流的小铺前,他摸出两枚铜板,换回了一小把散发着陈腐气味的、掺杂着大量谷壳和沙砾的灵谷皮。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点“粮食”和那三粒“精米”包好,塞进怀里,感受着那份微不足道的、却实实在在的重量。
然后,他再次融入夜色,脚步比来时更轻快了几分,目标——那片散发着微弱灵气、属于某个小宗门外围佃农的贫瘠灵田。
田垄深处,有他今晚的猎物,也是他启动天演罗盘的关键——灵田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