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
是…是什么?”
程拾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
“恶魔。”
季忠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却像重锤砸在程拾心上。
“或者更广义地说,是那些因人类恐惧、欲望等极端负面情绪而滋生,从异维度或‘地狱’渗透过来的非人之物。
它们形态各异,能力诡谲,以人类的灵魂或负面情绪为食粮。
灵安局,全称‘灵气与异常事件安全管理局’,就是处理这些‘不该存在之物’的官方机构。”
恶魔?
灵安局?
程拾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彻底粉碎重塑。
他看向咕噜,这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奇怪生物,难道也是恶魔?
“喂喂喂!
老头你别血口喷猪!”
咕噜立刻跳脚,虽然它脚很短,“猪爷我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跟那些肮脏混乱的恶魔才不是一路货色!
我是…呃…”它突然卡壳了,小爪子挠了挠头,黑豆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我是…什么来着?
缔…缔灵…守护…契约…啧,想不起来了!
总之猪爷是好的!
大大的好!”
季忠冷哼一声,没理会咕噜的辩白,目光重新锁定程拾。
“小子,我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管这只猪是什么来头。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卷进更恐怖的事件里,像只虫子一样被碾死;要么…”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锋,“加入我们。
灵安局能给你一定的保护,教你如何生存,甚至…利用你身上可能己经出现的变化。”
“变化?”
程拾下意识地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苍白、指节分明的手掌。
除了疲惫和虚弱,他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比如,”季忠的目光扫过程拾的额头,“你的精神波动,比普通人活跃了不止一倍。
还有你昏迷前看到的‘东西’…那不是幻觉。
那是感知力被强行拔高后,窥探到‘真实’的代价。”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灵能初步觉醒的征兆。”
灵能觉醒?
程拾彻底懵了。
“好了,医院不是说话的地方。”
季忠将水果刀随手揣进夹克口袋,动作自然得仿佛那只是一支笔。
“你现在需要休息,观察一晚,明天如果没事就出院。
记住,关于今天我说的话,关于这只猪,关于那个石洞…一个字都不许对外透露,包括子月。
否则,后果自负。”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出院后,回学校。
风暴…往往从最熟悉的地方开始。”
说完,他拉开门,瘦削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灯光中。
病房里只剩下程拾和咕噜,还有仪器单调的滴滴声。
空气里残留着消毒水味和季忠带来的那股无形的压力。
“咕噜…”程拾看向那只同样陷入沉默的荷兰猪,“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恶魔?
灵安局?
还有我…觉醒了?”
咕噜用小爪子搓了搓脸,黑豆眼里的迷茫褪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
“老头虽然下手黑,但感觉没撒谎。
恶魔…确实存在。
至于你嘛…”它跳到程拾胸口,小鼻子凑近嗅了嗅,“嗯…灵魂的味道是有点不一样了,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撬开’了一道缝。
至于灵安局…哼,一群官老爷罢了。
不过他说得对,你现在就是个活靶子,回学校…恐怕真不是个好主意。”
程拾靠在冰凉的床头,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恶魔,觉醒,灵安局,季忠神秘的身份,还有这只谜一样的荷兰猪…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
他那平凡、压抑、偶尔有点小确幸的高中生活,彻底结束了。
一种巨大的、未知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
但在这恐惧的深处,似乎又有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期待?
仿佛长久压抑在灰暗现实下的某种东西,被那血红的噩梦和冰冷的洞穴,撬开了一条缝隙。
“回学校…”他喃喃自语,季忠最后那句警告在耳边回响。
风暴,从最熟悉的地方开始。
第二天一早,在医生确认只是“不明原因昏厥,建议观察静养”后,程拾办理了出院手续。
季忠没有再出现,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离奇的梦境。
但口袋里沉甸甸的手机,和被子上残留的咕噜的体温,都在提醒他现实的荒谬。
他没有回家。
那个冰冷的出租屋此刻只会让他更加不安。
他背着书包,带着藏在外套内袋里只露出个小脑袋的咕噜,走向了东海三中。
清晨的校园,沐浴在薄薄的晨光中。
学生们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着涌入校门,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广播里播放着早操前的轻音乐。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普通。
但程拾的心,却像坠着一块寒冰。
季忠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
“风暴从最熟悉的地方开始。”
还有咕噜忧心忡忡的嘀咕,“这里的气味…不太对劲,有种…腐烂的甜腥味儿,很淡,但让人不舒服。”
程拾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
他必须先找到季子月,确认她的安全。
刚走到教学楼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拾哥!
拾哥!
你可算回来了!”
一个体型庞大的身影炮弹般冲到程拾面前,差点把他撞个趔趄。
来人是个大胖子,穿着紧绷的校服,圆圆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额头上全是汗珠,正是程拾的死党王千里。
“***!
听说你昏倒进医院了?
啥情况啊?
老李说你得了绝症快不行了?
吓死爹了!”
王千里的大嗓门立刻引来周围同学的侧目。
程拾嘴角抽搐了一下。
“滚蛋!
你才绝症!
就是有点低血糖,晕了一下。”
他含糊地解释道,目光却越过王千里,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
“低血糖?
不像啊,你这脸白得跟刷了腻子似的…”王千里狐疑地打量着程拾,“对了,嫂子…呃,季子月找你都快找疯了!
昨天下午你没来,她急得不行,差点要翻墙出去找你,被老李逮住了训了一顿!”
正说着,程拾的目光锁定了目标。
季子月正从楼梯上快步走下来,马尾辫在身后甩动。
她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程拾,清澈的眼眸里瞬间迸发出惊喜和担忧的光芒。
她推开挡路的同学,几乎是跑着冲了过来。
“程拾!”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怎么样?
哪里不舒服?
医生怎么说?”
她跑到程拾面前,微微喘着气,仔细地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秀气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毫不掩饰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我没事,子月,真的。”
看着季子月焦急的脸,程拾心头一暖,昨晚的恐惧和迷茫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握住她的手,但想到季忠的警告和口袋里的咕噜,又硬生生忍住了。
“就是有点累,休息下就好。”
“真的?”
季子月显然不信,还想追问。
“哎呀嫂子你就放心吧!”
王千里大大咧咧地插嘴,一把搂住程拾的肩膀,“拾哥壮得像头牛,晕一下算啥!
走走走,快上课了!
老李的课,迟到就死定了!”
他不由分说地拖着程拾就往楼梯走。
季子月看着程拾被拖走的背影,眼神里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但上课铃己经急促地响起,她只能无奈地跺了跺脚,转身跑向自己的教室。
回到熟悉的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程拾却感觉浑身不自在。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粉尘。
讲台上,数学老师正用催眠般的语调讲解着三角函数。
周围的同学,有的奋笔疾书,有的昏昏欲睡,有的在课本下偷偷玩手机。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但程拾的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
或者说…敏感。
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不是季子月那种关切的注视,而是一种冰冷的、粘腻的、带着恶意的窥探。
可当他猛地转头看向感觉来源的方向时,只看到同桌张伟正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后座的女生在偷偷照镜子,一切如常。
“咕噜…”他压低声音,对着外套口袋。
“嗯…不对劲。”
咕噜细微的声音传出来,只有程拾能听到,“这教室里的‘情绪’…太杂乱了。
恐惧、焦虑、无聊、嫉妒…像一锅煮沸的烂粥。
而且…”它的小鼻子使劲嗅了嗅,“那股腐烂的甜腥味…更浓了。
源头…好像在地下?”
地下?
程拾心头一凛。
难道是…那个石洞的方向?
“还有,”咕噜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你有没有觉得…光线有点发红?”
程拾一愣,抬头看向窗外。
明明是晴朗的早晨,阳光明媚,但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的光线,似乎…真的蒙上了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
像一层薄薄的血雾,笼罩着整个校园。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幻…幻觉?”
程拾的声音有些发颤。
“恐怕不是。”
咕噜的声音沉了下去,“那东西…可能己经开始了。
它在编织‘茧房’,用恐惧和噩梦做丝线…”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讲台上,正对着黑板写公式的数学老师,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手中的粉笔“啪”地折断。
紧接着,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沉闷的倒地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啊——!”
短暂的死寂后,前排的几个女生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老师!
老师你怎么了?”
“快叫校医!”
“打120!”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学生们惊慌失措地围了上去。
程拾也猛地站起身,挤过人群。
倒在地上的数学老师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双眼圆睁,瞳孔却涣散无神,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嘴角,正以一种极其僵硬、不自然的弧度向上咧开,形成一个扭曲的、充满绝望意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