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老爷子雷厉风行,我出生第二天,订婚的礼单就送到了林家客厅,厚得像本新华字典。
翡翠玉佛、金镶长命锁、成沓的房产证、某个前景不明科技公司的原始股……琳琅满目,砸得我爸妈眼花缭乱,心里那点不安被实实在在的富贵冲淡了不少。
我爸林建国同志,迅速完成了从“这馅饼会不会有毒”到“我闺女真是个大宝贝”的心态转变。
毕竟,和秦家绑定的好处是立竿见影的。
之前卡了半年的政府批文,第二天就下来了;某个竞争激烈的黄金地段开发权,对方公司莫名退出;连我爸随手买的股票都连着涨停板。
我,林薇,成了林家名副其实的吉祥物。
人送外号——锦鲤本鲤。
当然,这时候我还只是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奶娃。
时间咻咻地过,我裹在顶级柔软的真丝襁褓里,喝着进口奶粉,长势喜人,白白胖胖,见人就笑,甜得能齁死人。
秦昊小哥哥秉持着他“归我管”的原则,定期莅临视察。
五岁的小豆丁,绷着张没什么表情的帅脸,被保姆或司机牵着手,一来就坐我婴儿床边,严肃地盯着我看。
他不吵不闹,就看着。
偶尔会伸出小手指,戳戳我的脸,或者把我胖乎乎的手攥在他暖和的小手心里。
“好看。”
这是他每次视察结束的固定评语,然后被牵走。
我妈一开始还挺紧张,后来就习惯了,甚至觉得这小女婿挺有意思。
我三岁那年,家里带我去逛新开的顶级商场。
我妈抱着我,我爸跟在后面提包,后面还远远缀着保镖。
经过中央大厅,正在搞周年庆抽奖活动,特等奖是辆骚包的红色***版儿童超跑,价值不菲,围了不少人。
我就是路过,好奇地伸着小胖手指了指那个转盘。
主持人大概是为了活跃气氛,逗我:“哎呀,小宝贝也想试试手气吗?
来,哥哥帮你转一个!”
我妈笑着没当回事,抱着我凑近了些。
主持人抓着我的小胖手,随意地拨了一下转盘。
转盘哗啦啦地转,慢下来,划过一等奖、二等奖……最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精准地停在了最小的那个格子上——特等奖。
现场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和掌声。
主持人嘴巴张得能塞鸡蛋:“这、这……小朋友,你这运气逆天了啊!”
我爸我妈面面相觑,干笑着领了奖。
那辆超跑太大,最后还是让商场首接送回了家,在我的玩具房里吃灰。
这只是开始。
五岁,我爸带我去谈生意,对方油盐不进,眼看要黄。
我玩腻了玩具,爬下椅子,跌跌撞撞跑到那个秃顶的老板旁边,拽他裤腿,奶声奶气:“伯伯,糖。”
那老板一愣,大概想起自家孙女,脸色柔和了点,随手从桌上拿了颗招待客户的进口巧克力给我。
我拿到糖,冲他咧嘴傻笑。
第二天,对方主动打电话,合同签了,条件还异常优厚。
后来才知道,那天他孙女手术成功,他心情极好,觉得我是个带来好运的小福星。
七岁,全家出海玩,我蹲在甲板上玩小桶,突然指着远处一片看起来毫无异样的海面说:“鱼鱼,好多鱼鱼,金色的!”
船长觉得小孩胡说,我爸却鬼使神差,让人往那边开了一点下网。
一网下去,捞上来满满一网极其名贵的黄唇鱼,价值抵得上这次出行的所有花销。
这类事情多了,我爸从最初的狂喜,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发展到有点“迷信”我。
公司重大决策,他有时会抱着我,把两个选项放我面前。
“宝贝闺女,选哪个?
左边这个?
还是右边这个?”
我通常随机瞎指一个。
我爸就真敢照着我指的签合同,大部分时候结果都好得惊人。
小部分时候没赚那么多,但也绝不亏。
林家的事业版图,就在我一次次无意识的“指点”下,疯狂扩张。
我爸成了圈内有名的“女儿奴”兼“锦鲤之父”。
秦家那边更满意了,秦老爷子隔三差五就送来东西,对我比对他亲孙子还热络。
秦昊己经上了小学,依旧是那张冰块脸,但来看我的频率没变。
带来的东西从婴幼儿玩具变成了精致的小点心、罕见的宝石标本、或者他觉得好看的蝴蝶标本框。
话依旧不多。
“给你的。”
“看着玩。”
“收好。”
命令式的小语气,跟他爷爷一模一样。
我懵懂地收下,有时候会甜甜地回赠他一个我啃得满是口水的磨牙棒或者捏的小橡皮泥人。
他会皱着眉,一脸嫌弃,但每次都仔细地收进他的随身小包里。
有一次,一个旁支的秦家小孩想抢我手里的糖,被年仅十岁的秦昊一脚踹在小腿骨上,疼得那孩子哇哇大哭。
秦昊冷着小脸,眼神吓人:“她的东西,不准碰。”
周围的大人都惊呆了。
他却没事人一样,走过来把我抱起来(虽然他抱得有点吃力),拍拍我的背:“我的。
只能我给。”
我趴在他肩膀上,咯咯笑。
所有人都觉得,我林薇是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人生一帆风顺,毫无阴霾。
包括我自己。
只是偶尔,非常偶尔的时候……比如午睡醒来,夕阳把房间染成暖黄色,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安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
我会看到墙角好像站着个模糊的影子。
很淡,像一团人形的雾气,看不清细节,就那么安静地立着。
不吓人,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我眨眨眼,或者扭个头,那影子就不见了。
我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或者是光线玩的把戏。
就像窗帘被风吹动的影子一样。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翻个身,抱着软乎乎的兔子玩偶,继续想着晚上吃什么小点心。
那些模糊的、安静的影子,从未引起我的注意和恐慌。
它们只是我金光闪闪、甜得发腻的童年里,最最微不足道、甚至无法被清晰记起的一点点……背景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