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符咒

第一章：槐木残件陈默把最后一箱祖母的遗物搬上阁楼时，夕阳正透过老虎窗斜切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樟木箱带着经年累月的霉味，打开时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翻滚，

呛得他咳了两声。“还没收拾完？” 妻子林薇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手里端着杯柠檬水，

“阿竹说下午的火车到，你得去接站。”“快了。” 陈默蹲下身，

将旧衣物、泛黄的相册一一归置到储物架上。兜底时，

手指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是块巴掌大的木头，藏在箱底的绒布夹层里。他抽出来看，

是块槐木残件，边缘被虫蛀得坑坑洼洼，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像藤蔓又像符咒，

隐约能看出与纸扎村“魂”字符号相似的轮廓。木头沉甸甸的，凑近闻，

有股淡淡的松节油味，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腥气——和纸人坟里的味道如出一辙。“老物件？

” 林薇凑过来看，“你祖母还会木雕？”“不知道。” 陈默随手把残件丢在书架顶层，

“大概是哪个亲戚送的，忘了扔。” 他没太在意，纸扎村的事过去快半年，

那些惊悚记忆像被水浸过的纸，渐渐模糊了边角。下午去火车站接阿竹时，

城市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阿竹穿着新做的蓝布衫，背着竹篓，

里面装着纸扎村的特产：晒干的槐花、自制的黄纸、还有一小罐哑巴纸匠生前熬的浆糊。

“村里现在可好啦。” 阿竹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亮晶晶的，“我爹把祠堂改成了手艺坊，

教孩子们剪风筝，再也不做纸人了。” 她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就是……邻县木雕村，

最近有点怪。”“怎么怪？” 陈默换挡的手顿了一下。“前阵子赶集，听木雕村的人说，

夜里总能听见木头‘哭’。” 阿竹的手指绞着衣角，“还有人说，

村里的老木匠突然不会动了，手脚硬得像木头，

身上还长了木纹……”陈默的心莫名沉了一下。他想起书架上的槐木残件，

想起祖母日记里没写完的后半段——当年她离开纸扎村后，似乎在别处待过，

只是从没提过具体地方。回到家，阿竹在厨房帮忙择菜，陈默借口找东西上了阁楼。

他从书架顶层翻出槐木残件，用湿巾擦去表面的灰，

残件背面的刻字露了出来——是行极小的字，刻得很深，

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木雕村 李”。“李？” 陈默皱起眉。祖母姓陈，这“李”是谁？

他想起纸扎村老村长说过，祖母年轻时在邻县做过小学老师，难不成……“阿默，吃饭啦！

” 楼下传来林薇的喊声。陈默把残件塞进裤兜，下楼时看见阿竹正对着桌上的槐花发呆，

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和哑巴纸匠剪纸时的动作有点像。“在想什么？” 他问。

“这槐花，让我想起焚魂洞外的老槐树。” 阿竹抬起头，眼神有点恍惚，“那天烧纸人，

槐花落在灰堆上，像下雪一样……对了，我爹让我给你带样东西。

” 她从竹篓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半块烧焦的木牌，上面刻着“守”字，

“这是在纸人窑的灰烬里捡的，我爹说看着像老物件，或许你用得上。”陈默拿起木牌，

焦痕里嵌着点黄纸碎屑，和槐木残件的味道如出一辙。他突然意识到，

这半块木牌和槐木残件的边缘，似乎能拼在一起。晚饭后，阿竹早早睡了。

陈默在书房把木牌和残件拼起来，果然严丝合缝——完整的木牌上刻着“守木人”三个字，

旁边是个简化的“魂”字符号，比纸人上的多了个“木”字旁。他打开电脑，

搜索“木雕村”，跳出的信息寥寥无几，只有一条本地论坛的旧帖：“青溪县木雕村，

百年老手艺，骨嵌木雕堪称一绝，只是近年……慎往。” 帖子下面附了张照片，

是个破败的村口，石拱门上爬满藤蔓，门楣上挂着个木雕的虎头，眼睛是两个黑洞，

正对着镜头。陈默的目光落在虎头的眼睛上——那形状，和槐木残件上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这时，裤兜里的槐木残件突然微微发烫，像揣了块烙铁。他掏出来看，

残件上的纹路竟泛起淡淡的红光，像有血在里面流动。楼上传来阿竹的呓语，模糊不清，

只听清一句：“木头……在动……”陈默走到窗边，雨还在下，路灯的光透过雨幕，

在对面的墙上投下晃动的树影，像无数只扭曲的手。他握紧手里的槐木残件，

突然有种预感：纸扎村的事，还没结束。第二章：会哭的木头三天后，

陈默和阿竹坐上去往青溪县的长途车。阿竹本想留在城里帮忙看店，

却被陈默硬拉上了车——他总觉得，这姑娘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敏锐，纸扎村的事能解决，

她那点“直觉”起了不小作用。“真要去啊？” 阿竹扒着车窗，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

“我就是随口一说……”“总得弄清楚祖母和木雕村的关系。

” 陈默摩挲着口袋里的槐木残件，这几天它没再发烫，但纹路总像在动，尤其是在夜里，

偶尔能听见极轻的“咔哒”声，像木头在开裂。长途车在盘山公路上晃了四个小时，

终于在一个破败的汽车站停下。木雕村比纸扎村更偏僻，村口的石拱门塌了一半，

露出里面的“木雕村”三个字，刻痕里长满了青苔。村里静得出奇，青石板路上空无一人，

两旁的木屋门窗紧闭，门楣上挂着的木雕歪歪扭扭——有咧嘴笑的娃娃，有瞪眼睛的老虎，

还有些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木头表面泛着油光，像涂了层蜡。“有人吗？” 陈默喊了一声，

回声在巷子里荡开，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走。走了约莫半条街，

终于看见个坐在门槛上的老太太，手里拿着块木头，正用刻刀慢悠悠地凿着。

她的动作很僵硬，像提线木偶，凿子每次落下都偏了方向，在木头上划出杂乱的痕迹。

“婆婆，问个路。” 陈默走过去。老太太慢慢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像木雕的纹路，

眼睛浑浊，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咧开嘴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黑黄的牙齿，

却没发出声音。她手里的刻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露出的手背上，

有几块皮肤变成了深褐色，像木头的纹理。阿竹吓得往陈默身后躲。老太太却没理会，

只是低下头，继续用指甲在木头上刮，指甲缝里嵌着木屑，刮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骨头。

“她……她怎么了？” 阿竹的声音发颤。陈默没说话，注意到老太太脚边的木头上，

刻着个模糊的符号——和槐木残件上的“魂”字纹一模一样。两人不敢多待，

顺着巷子往里走，走到村尾时，看见一间亮着灯的木屋，门楣上挂着块“林记木坊”的牌子，

是村里唯一看起来有人气的地方。陈默推开门，一股松节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堆满了木雕半成品，墙角的架子上摆着个奇怪的木雕——是个真人大小的男人像，

穿着中山装，左手戴着黑色手套，脸上的眼睛是用黑琉璃嵌的，正对着门口。

“随便进别人的店，不太好吧？” 一个女声响起，带着点冷意。陈默回头，

看见个穿工装裤的年轻姑娘，约莫二十岁，扎着高马尾，脸上沾着木屑，手里拿着把刻刀，

刀尖还在滴着木浆。她的左手手腕上，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片槐树叶，

和木雕上的纹路隐隐呼应。“我们找……姓李的人。” 陈默拿出槐木残件。

姑娘的目光落在残件上，脸色瞬间变了：“这东西哪来的？”“我祖母的遗物。

”“你祖母叫什么？”“陈兰。”姑娘手里的刻刀“当”地掉在地上，她后退一步，

撞在身后的木架上，架子上的木雕纷纷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其中一个木雕摔裂了，

露出里面的芯——不是木头，是截泛着黄的骨头，上面还缠着点肉丝。“她果然来过。

” 姑娘的声音发颤，眼神里充满恐惧，“你们不该来的……木雕村，吃人的。

”第三章：木僵姑娘叫林晚秋，是“林记木坊”的主人，也是木雕村最后一个还能动的匠人。

她把陈默和阿竹拉到里屋，关上门，才敢低声说话。

“这骨头是……” 陈默指着地上的碎木雕，胃里一阵翻腾。“是人的指骨。

” 林晚秋的声音很轻，“木雕村的‘骨嵌术’，要用活人指骨做芯，

说是能让木雕‘有灵’。”她拿起那块槐木残件，指尖划过上面的纹路：“这是‘锁魂纹’，

我祖父教过我。刻了这纹路的木雕，能把人的魂嵌在里面，让木雕替人干活，

甚至……替人死。”陈默想起纸扎村的魂纸：“和纸人载魂一样？”“比那邪门多了。

” 林晚秋冷笑，“魂纸载魂，七天就散；骨嵌木雕，能困一辈子。被嵌了魂的人，

会慢慢变成‘木僵’——皮肤变硬，关节发僵，最后像木头一样不能动，意识却困在里面，

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木雕的一部分。”她指着墙角那个中山装木雕：“那是我祖父，

三年前变成木僵的。他是村里的‘守木人’，负责看管‘镇魂木塔’，

结果……”“镇魂木塔？”“在村后山，” 林晚秋往窗外看了一眼，

“塔里埋着历代守木人的木雕，说是能镇住山里的‘木煞’。可三年前，

塔里的木雕突然开始哭，夜里能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

接着就有人开始变木僵……”陈默掏出那块刻着“木雕村 李”的残件：“这姓李的，

你认识吗？”“李伯，” 林晚秋的声音沉了下去，“我祖父的师弟，二十年前就失踪了。

有人说他偷了‘骨嵌术’的秘方跑了，也有人说……他被祖父做成了木雕，埋在木塔里。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你祖母陈兰，是不是左撇子？

我祖父的日记里提过一个‘陈老师’，说她左手刻的锁魂纹，比男人还利落。

”陈默愣住——祖母确实是左撇子，他小时候总看她用左手剪纸。就在这时，

屋外传来“咚、咚”的撞门声，像有人在用木头砸门。林晚秋脸色一白，

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是王婶，她昨天刚变木僵。”陈默也凑过去看，

只见一个穿花布衫的女人站在门口，身体僵硬地晃动着，用头一下下撞门，额头撞出了血，

却像没感觉似的，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木头摩擦。她的手背上，

布满了和老太太一样的木纹。“她怎么会找过来？” 阿竹吓得捂住嘴。“锁魂纹会引木僵。

” 林晚秋拉着他们往地窖跑，“这屋里有我祖父的木雕，对木僵有吸引力！

”地窖又暗又潮，角落里堆着些旧木料。林晚秋打开墙上的暗格，拿出本泛黄的日记，

是她祖父的。“你看这页。” 她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个简易的地图，

标注着镇魂木塔的位置，旁边写着：“陈老师说，骨嵌术被李师弟改了，用的不是死者骨，

是活人骨。他要炼‘百魂木像’，用一百个木僵的魂，换长生……”日记的最后几页被撕了，

边缘很新，像是最近才被撕掉的。“是我爹撕的。” 林晚秋的声音发颤，

“他半年前突然变得很奇怪，总往木塔跑，说要完成祖父的‘大业’。

”地窖的门突然被撞开，木屑纷飞。王婶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好几个木僵，都是村里的老人，

他们的眼睛浑浊，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嘴角微微咧着，像在笑。“他们怕火。

” 林晚秋从角落里摸出个打火机，点燃旁边的松节油，“快跟我走！

从地窖的密道能去后山！”松节油燃起熊熊大火，木僵们被火逼退，发出痛苦的嘶吼，

身上的木纹在火中变得通红，像烧红的烙铁。陈默拉着阿竹，跟着林晚秋钻进密道。

密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上渗着水珠，滴在地上发出“滴答”声，像有人在哭。

走了约莫一刻钟，密道尽头透出光亮，是个小小的出口，外面就是后山。

镇魂木塔就在不远处，是座三层高的木塔，塔身布满了抓痕，像被无数只手抓过，

塔顶的风铃早就没了，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铁架，在风里发出“吱呀”的响声。

“塔底埋着木僵。” 林晚秋指着塔基，“我爹最近总往这儿运木头，说要‘扩建’。

”陈默突然注意到，塔基的泥土是新翻的，上面散落着些木屑，其中一块木屑上，

刻着个模糊的“李”字。“李伯没失踪。” 他心里一沉，“他被埋在这儿了。

”林晚秋的脸色瞬间惨白。就在这时，塔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走了出来，手里拄着根木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是林晚秋的父亲，

老木匠。他的左手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像块老木头，手里的木杖顶端，嵌着块黑琉璃，

和林记木坊里那个中山装木雕的眼睛一模一样。“来了就别客气。

” 老木匠的声音像木头摩擦，“正好，缺个‘镇塔木像’的头。” 他挥了挥木杖，

塔门里涌出更多的木僵，像一群沉默的木偶，朝着他们围过来。

第四章：百魂木像木僵们围得越来越近，他们的关节转动时发出“咔哒”声，

像老旧的木门在开合。老木匠站在木塔门口，手里的木杖轻轻敲击地面，每敲一下，

木匠们就往前挪一步，动作整齐得像被线牵着的木偶。“晚秋，过来。

” 老木匠的声音里带着诱惑，“你祖父没完成的事，我们父女俩来完成。等百魂木像成了，

你我都能长生，再也不用怕木煞了。”“你疯了！” 林晚秋把陈默和阿竹护在身后，

手里紧紧攥着祖父的日记，“那是用活人的魂炼的！是邪术！”“邪术？” 老木匠冷笑，

木杖指向身后的木塔，“你以为镇魂木塔里镇的是木煞？那是你祖父炼到一半的百魂木像！

他当年就是心太软，舍不得用活人骨，才功亏一篑！

”陈默突然想起林晚秋祖父日记里的话——“李师弟改了骨嵌术，用的不是死者骨，

是活人骨”。难道老木匠说的“百魂木像”，就是李伯被篡改的邪术？“阿默，

你看他们的眼睛。” 阿竹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发颤。陈默定睛一看，

所有木僵的眼睛都是浑浊的灰白色，唯独瞳孔中央，有个极小的黑点，

形状和槐木残件上的锁魂纹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那些黑点似乎在转动，

像被什么东西操控着。“锁魂纹能控魂。” 林晚秋的声音压得极低，“我祖父说过，

刻纹人能通过纹路，让木僵做任何事……我爹手里的木杖，就是‘控魂杖’。

”老木匠似乎不耐烦了，猛地将木杖往地上一戳：“敬酒不吃吃罚酒！

”最前面的王婶突然加快速度，僵硬的手朝林晚秋抓来。陈默一把推开她，

自己却被王婶抓住了胳膊——她的手像铁钳一样硬，指甲深深嵌进陈默的皮肉里，

一股寒意顺着胳膊往上爬，他感觉自己的指尖正在发麻，像有木头的纹路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阿默！” 阿竹急得去掰王婶的手，却被另一个木僵抓住了手腕。就在这时，

陈默口袋里的槐木残件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他下意识地掏出残件，

残件上的锁魂纹泛着红光，像有血在纹路里流动。红光扫过王婶的手，

王婶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抓着陈默的手猛地松开，踉跄着后退，

手腕上的木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原本的皮肤。

“怎么可能……” 老木匠的脸色变了。陈默这才发现，槐木残件的红光似乎能克制锁魂纹。

他举起残件，红光扫过之处，木僵们纷纷后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

像是暂时挣脱了控制。“快走！” 林晚秋抓住机会，拉着陈默和阿竹往木塔侧面跑。

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门洞，被藤蔓遮掩着，像是木塔的侧门。三人钻进侧门，里面漆黑一片，

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木头腐烂的气息。林晚秋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照亮了一条狭窄的楼梯，

楼梯两侧的墙壁上，嵌着密密麻麻的木雕——都是人形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脸上的表情痛苦扭曲，眼睛里嵌着和木僵瞳孔一样的黑点。“这些是……” 阿竹捂住嘴，

差点哭出来。“是被做成木僵的村民。” 林晚秋的声音发颤，“我爹把他们嵌在塔里，

用他们的魂滋养百魂木像。”楼梯尽头是个平台，

平台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木雕——足有三米高，由无数个小木雕拼接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