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年的冬天,鹅毛大雪如疯魔般席卷天地,将世间万物都裹进一片肃杀的白。
镇南侯府的废墟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三天前那场“通敌叛国”的罪名,像一把淬毒的利刃,将百年勋贵连根斩断。
苏清欢抱着半昏迷的弟弟苏明宇,蜷缩在城郊破庙的角落,单薄的旧衣根本抵挡不住穿堂而过的寒风。
她是侯府最不受宠的庶女,因被嫡母罚去柴房禁足,反倒成了这场灭门惨案里唯一的漏网之鱼。
逃出火海时,她只来得及抓上一把干粮和弟弟,生母临终前留下的巴掌大木盒,被她紧紧攥在怀里,成了绝境中唯一的念想。
“姐姐……冷……”苏明宇的声音细若蚊蚋,小脸烧得通红,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烫得苏清欢心头发紧。
她颤抖着摸向弟弟的额头,指尖的冰凉与他的灼热形成刺目的对比。
绝境之下,她想起生母临终前的话——“这木盒,危急时刻能救命”。
她从未当真,此刻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哆嗦着打开了木盒。
盒中没有金银,只有一枚温润的羊脂玉镯,镯身刻着繁复花纹,触手生温。
她刚将玉镯戴上手腕,眼前突然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竟置身于一间暖融融的屋子:货架上摆着成排草药,墙角堆着米面粮油,甚至有一张铺着棉絮的小床。
“空间……”苏清欢又惊又喜,这竟是生母留下的保命法宝!
她立刻将苏明宇抱进空间,凭着自幼跟着生母学的医术,找出退烧药和干净布巾,熟练地喂药、擦身。
首到弟弟呼吸渐稳,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退出空间时,破庙外却传来凄厉的狼嚎。
风雪中,一道玄色身影踉跄闯入,锦袍上绣着的金蟒纹被血迹浸染,腰间玉佩碎了一半,显然刚经历一场恶战。
男人身形高大,即便狼狈不堪,周身迫人的气势仍如寒刃般锋利。
更让苏清欢心惊的是,他身后跟着两只眼冒绿光的野狼,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滴落,在雪地上砸出点点湿痕。
“滚开!”
男人低喝一声,挥剑斩断一只狼的前腿,剑光凌厉却带着不易察觉的不稳——他受了重伤。
另一只狼趁机扑向他的脖颈,苏清欢想也没想,抓起地上的石块狠狠砸去,正中狼眼。
狼痛得嗷嗷首叫,转身朝她扑来,就在这时,男人的剑精准刺穿了狼的喉咙。
两只狼倒在雪地里,破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男人拄着剑缓缓转身,火光跳跃中,苏清欢看清了他的脸: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凤眸锐利如鹰,即便脸色苍白如纸,也透着睥睨天下的冷傲。
——是摄政王,萧玦。
当今圣上的亲叔叔,手握重兵,性情乖戾,是朝野上下无人敢惹的“疯批”。
传闻他杀人如麻,连先帝都要让他三分,而镇南侯府的灭门,便与他脱不了干系。
苏清欢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握紧了身边的烧火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萧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你是谁?”
他的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民女……苏清欢。”
她的声音微颤,却努力维持镇定。
萧玦眉峰微挑,似对这名字有印象,却没深究。
他踉跄着走到火堆旁坐下,解开衣襟,露出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仍在汩汩流淌。
苏清欢下意识皱起眉,医者的本能让她无法坐视不理,可眼前这人,是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怕我?”
萧玦看穿了她的犹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还是……恨我?”
苏清欢没说话,转身从空间拿出金疮药和干净布条——她终究做不到见死不救。
蹲下身清理伤口时,男人的肌肉因疼痛紧绷,却一声未吭,只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穿。
“你不怕我杀了你?”
他突然发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怕。”
苏清欢头也不抬,“但王爷现在需要医治。”
萧玦笑了,笑声低沉:“胆子倒是不小。
知道我是谁?”
“摄政王殿下。”
“那你还敢靠近我?”
苏清欢缠绷带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目光平静:“王爷若要杀我,易如反掌。
但民女相信,王爷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这是一场赌博,赌他重伤需人照料,不会轻易动手。
萧玦凤眸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探究取代,良久才移开目光:“继续。”
处理好伤口,苏清欢又递过干粮和热水。
萧玦接过,却盯着她问:“你一个弱女子,怎会有太医院秘方的金疮药?”
苏清欢心提到嗓子眼,面上却不动声色:“是生母留下的,她曾在药铺打工。”
萧玦没再追问,低头狼吞虎咽地吃起干粮,许是真的饿极了,一块干粮转眼便见了底。
夜渐深,风雪未歇。
苏清欢守在弟弟身边,不敢睡熟。
迷迷糊糊间,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龙涎香的锦袍落在她身上。
她睁眼,见萧玦靠在墙角闭目似睡,火光柔和了他平日的戾气,竟显出几分落寞。
苏清欢心跳微乱,赶紧将锦袍往弟弟身上拉了拉,自己缩在一旁任由寒意侵袭。
不知过了多久,急促的脚步声和“王爷!
王爷您在哪?”
的呼喊将她惊醒——萧玦的人来了。
萧玦睁眼,凤眸恢复锐利,起身整理衣襟,走到她面前:“跟我走。”
苏清欢愣住:“去哪?”
“摄政王府。”
他语气不容置疑,“你救了我,本王不会亏待你。”
苏清欢下意识拒绝:“民女只愿带弟弟安身。”
她怎敢踏入虎狼窝?
萧玦脸色一沉,眼神冰冷:“你以为还有选择?
侯府余孽,被官府抓到,下场你比谁都清楚。”
苏清欢脸色惨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
“本王可以保你和弟弟性命,甚至给你报仇的机会。”
萧玦的声音带着诱惑,“前提是,你必须留在本王身边。”
寒风从破庙门缝灌入,卷起地上的雪沫,苏清欢看着怀中熟睡的弟弟,再看看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终究点了点头。
在活下去和报仇的执念面前,虎狼窝,她只能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