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沉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接了那单私活。
雇主是个穿唐装的老头，脖子上挂着一串油光发亮的黑檀佛珠，说话时总爱摩挲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蒋先生，只要守到天亮，十万。
"老头指了指供桌上蒙着红布的物件，蒋沉闻到了某种腐朽的甜腻味，像是陈年的供香混着尸油。
他本该拒绝的。
但妹妹的手术费还差八万七。
凌晨三点十七分，佛堂的灯突然灭了。
蒋沉握紧甩棍，战术手电的白光刺破黑暗——供桌上的红布无声滑落。
那是一尊无眼佛像。
青黑色的石雕，眼眶处是两个窟窿，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佛像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虫在石皮下蠕动。
"沙沙......沙沙......"供桌下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
蒋沉猛地蹲下，手电照向桌底——一只青紫色的手正从地板里钻出来。
他砸碎了那只手。
甩棍敲在手腕处的瞬间，蒋沉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碎石飞溅，断手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地板上的裂缝却开始蔓延。
"蒋先生......"老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蒋沉转身时甩棍带起的风掀翻了供桌。
佛堂里根本没有老头。
只有那尊无眼佛像坐在翻倒的供桌上，开裂的石嘴一张一合："你......看......见......了......"蒋沉右臂的旧伤突然剧痛，他低头看见自己纹的罗汉像正在渗血，墨色刺青里混着丝丝缕缕的暗红。
第二天清晨，雇主家的大门敞开着。
客厅的麻将桌上整整齐齐码着西副白骨，每具骸骨的左手都攥着一颗黑檀佛珠。
蒋沉在供桌下找到了老头的翡翠扳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债不过夜"他的手机震动起来，银行入账通知显示刚刚收到二十万转账，附言栏只有三个血红的字："买命钱"接下来七天，蒋沉每晚都梦见自己跪在佛堂。
无眼佛像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掰开他的嘴，往他喉咙里塞进一团团头发。
最可怕的是，每次梦醒后他都能在齿缝间尝到腐臭的发丝。
第七天午夜，他冲进浴室呕吐，洗手池很快被黑色絮状物堵住。
镜面上浮现出歪歪扭扭的血字："还剩三日"水龙头突然喷出猩红液体，他在黏稠的血浆里摸到一块硬物——是佛像的左眼。
古董街的瞎眼相师一摸到石眼就哭了。
"这是食愿佛啊......"相师凹陷的眼窝里流出黄脓，"它专吃活人许的愿，吃够了就吃人......"相师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掐住蒋沉右臂的刺青："你被标记了！
它在等你最绝望的时候——"玻璃柜轰然炸裂，一块碎片扎进相师咽喉。
老头抽搐着抓起铜钱剑塞给蒋沉，喷着血沫喊："去找......红......"后半句话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掐断了。
相师的脑袋180度转到了背后，后脑勺裂开一张嘴："你逃不掉......"第三天，蒋沉在废弃工地见到了妹妹的主治医生。
白大褂下摆滴着血，医生的胸口有个碗大的洞，透过窟窿能看到他背后锈红的钢筋。
"蒋先生......"医生机械地重复着，"手术费......八万七......"蒋沉举起铜钱剑时，整栋烂尾楼突然响起诵经声。
无数黑影从混凝土里爬出来，它们都长着医生的脸。
"哥......"黑影们突然齐声发出妹妹的嗓音，蒋沉的手抖了一下。
就这一秒迟疑，铜钱剑被某种力量猛地拽向地面——无眼佛像正从地底缓缓升起。
当佛像的石手掐住他喉咙时，蒋沉突然笑了。
"原来如此。
"他咳着血沫，扯开衣领露出右臂刺青，"你要的不是我......"刺青的罗汉像早变成了无眼佛的模样，墨色线条里涌动着活物般的暗红。
蒋沉用铜钱剑狠狠扎进刺青，佛堂里响起一声非人的尖啸。
黑暗中有纸页翻动的声音。
一张泛黄的契约书飘到蒋沉面前，落款处是七个血指印，第六个正在缓缓消散。
"还剩一个。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看见远处路灯下站着个穿戏服的人影，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像是颗会转动的石眼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