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等待北方协约孩子军队的十天里,华国孩子军队攥住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没人知道这场平静会持续多久,更没人能预料到,平静之下正悄然酝酿着怎样一场惊涛骇浪。
他们一边将从天津撤退的部队紧急整编休整,补充弹药、包扎伤口,让疲惫的孩子们能短暂靠在战壕边打个盹;另一边,工兵铲与镐头撞击地面的叮当声从未停歇,廊坊防线与国都东部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固。
廊坊阵地上,中国孩子们的身影在尘土中穿梭,仿佛不知疲倦的蚂蚁。
十几天时间,这座城市彻底变了模样:所有房屋要么被拆得只剩断壁残垣,要么被灌注水泥改造成一座座狰狞的碉堡,每一块砖石都透着“与阵地共存亡”的决绝。
战壕前一百米,数百名工兵拉起的铁丝网层层叠叠,阳光下闪着冷光,像一排排列队待命的钢铁獠牙,仿佛要将冲过来的敌人撕碎嚼烂。
更深处,约500颗地雷与上千个反坦克障碍隐没在泥土与伪装网下,织成一张沉默的死亡之网。
防守指挥部里,孩子们围着地图低声讨论,铅笔在纸上划出迂回的箭头:先让廊坊防线死死咬住敌人,为东部防线的加固和增援部队争取时间;等廊坊失守,敌军被东部防线牵制时,增援部队立刻绕后包抄,将敌人一举歼灭。
这个计划像一枚绷紧的弹簧,只等敌人踏入陷阱便会猛地弹起。
而千里之外的海面上,北方协约孩子的算盘打得更响。
他们坚信,只要用强大的火力撕开廊坊与东部防线,一路冲到首都,就能逼着华国孩子举起白旗。
为此,上千艘运输船在海上连成一条移动的钢铁长龙,五天五夜不曾停歇,将装甲部队与物资源源不断送向岸边。
这次的攻击部队堪称豪华:日军第8师团、日军第七装甲师团、日军第2师团、日军第10师团、美军第1骑兵师、海军陆战队第2师、美军第1装甲师、美军第75游骑兵团、英军第1装甲旅、英军皇家海军陆战队第3突击旅,还有法国外籍军团的三个步兵团;空中,101空降师、第1空挺团与法国外籍第2空降团的孩子们己做好准备,随时要空降到华国孩子的防线后搞破坏、侦察,像一群伺机而动的毒蜂。
地面总攻的号角尚未吹响,天空己先成了炼狱。
云层像被揉皱的锡箔纸,在北部平原的上空堆叠出铅灰色的褶皱。
金云辉的歼-8Ⅱ战斗机独自悬在8000米高空,座舱盖外的气流撕开一道白色尾迹,像手术刀划开凝固的血。
他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油量数字——320公里续航,刚好够他从塘沽残防线飞到廊坊,但回程的油表指针己经触底。
三天前塘沽空战的硝烟还粘在机翼上。
那些爆炸的火光、战友在对讲机里最后的嘶吼、还有坠机前看见的那片被染成橘红色的渤海湾,此刻都随着机身的颠簸在眼前晃荡。
他摸了摸飞行服内侧的照片,12岁的妹妹举着模型飞机在机场跑道上跑,背景里的歼-8还是崭新的银灰色。
“云辉,记住了,”父亲的声音突然从记忆里钻出来,带着教练机特有的轰鸣,“当仪表盘全红的时候,看天。
天不会骗你。”
突然,加密频道里爆发出刺啦的杂音,像有人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
一个急促的少年音撞进耳机:“这里是廊坊空中尖刀连……重复,廊坊空中尖刀连……坐标N39°32,E116°41,发现敌多机种联队,数量……数不清!
我们快顶不住了——”杂音陡然变调,混进导弹告警的尖啸和爆炸声:“请求附近所有友机……廊坊城上空***!
重复,为了首都……”最后一个字被剧烈的爆鸣掐断。
金云辉猛地推杆,歼-8Ⅱ像被激怒的猎隼俯冲下去,云层在舷窗外碎成雪片。
他看了眼武器面板:三发PL-8空空导弹,其中一发的引信指示灯还在疯狂闪烁——那是昨天用胶带缠住的故障弹;机炮备弹125发,弹链上还卡着半片上次空战的弹壳。
油量计的红色指针像根烧红的针,死死扎在“危险”刻度上。
“妈的。”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节流阀推到底。
0.9马赫的速度让机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座舱盖外的阳光被压缩成一道金色光带,罩在他的头盔上——那是用父亲的飞行头盔改的,护目镜上还留着弹痕划出的蛛网纹。
冲破最后一层云层时,廊坊城像块被砸碎的翡翠铺在平原上。
他看见几架歼-7E正拖着黑烟组成三角阵,机翼下的火箭巢空得发亮;更远处,一架苏-30MKK的垂尾被打烂了一半,却仍在做着疯狂的桶滚动作。
“空军第八师,金云辉。”
他对着对讲机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稳,“请求加入队列。”
话音未落,左前方的云层里突然钻出十几架战机。
有歼-7,有歼-10,甚至还有两架老式的歼-6,机翼下挂着临时加装的火箭弹。
它们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纷纷向金云辉靠拢,机群在阳光下展开的机翼,像一群受伤的鹰。
金云辉的瞳孔突然收缩。
一道银灰色的轨迹从东北方向的云层里射出来,拖着极细的白烟,像毒蛇吐信。
他还没来得及喊出警告,领头的那架歼-7E就猛地炸开,碎片混着燃烧的航空煤油泼洒下来,像一场滚烫的暴雨。
“F-16!
六点方向!”
苏-30MKK的驾驶员嘶吼着,战机一个横滚挡在金云辉身前。
金云辉猛拉操纵杆,歼-8Ⅱ像被拎起的风筝向上窜升。
他看见西架F-16从云层里扑出来,机翼下的响尾蛇导弹泛着冷光。
其中一架的座舱盖里,金发少年正对着他竖起中指。
“黄色16号,咬住一架支那人!”
英语通话漏进公共频道,带着变声期特有的尖利。
“黄色15号,被锁定!
请求支援!”
另一架F-16突然做出眼镜蛇机动,热诱弹像撒落的金箔。
但苏-30MKK根本没给它机会,一枚R-73导弹精准地钻进它的尾喷口。
金云辉趁机俯冲,瞄准最外侧的F-16按下发射键。
PL-8导弹拖着烟飞出去,却在中途突然偏离轨迹——那枚故障弹还是掉了链子。
他骂了句脏话,切换到机炮模式,125发炮弹在两架战机之间织出一道火网。
“81193!
小心身后!”
苏-30MKK的嘶吼刚落,金云辉就看见仪表盘上的导弹告警灯疯狂闪烁。
他猛地向左横飞,同时按下热诱弹按钮,三枚诱弹像垂死的萤火虫坠向大地。
但那枚AIM-120C导弹像长了眼睛,擦着诱弹的尾迹撞上来。
“右翼中弹!”
金云辉感觉机身猛地一沉,操纵杆瞬间变得死沉。
座舱里的警报声连成一片,高度表以每秒百米的速度疯狂下跌。
“失速!
失速!”
他死死攥着操纵杆,试图拉升,但右侧机翼己经断裂,战机像被打断翅膀的鸟,打着旋坠向地面。
云层、阳光、爆炸的火光在眼前乱成一团,他最后看了眼廊坊城的方向——那里的防空炮正在喷射火舌,像垂死巨兽的喘息。
弹射座椅的冲击力差点让他晕过去。
降落伞张开的瞬间,金云辉看见自己的歼-8Ⅱ在下方两千米处撞向一片厂房,爆炸的火光中,他好像又看到了父亲的脸。
白色的降落伞带着他飘向廊坊市区。
居民区的屋顶上,穿迷彩服的少年兵们正举着步枪朝天射击,有人指着他大喊,声音被防空炮的轰鸣吞没。
金云辉注意到,那些孩子的钢盔上都别着朵纸折的白花。
就在这时,一架F-16低空掠过屋顶,飞行员似乎看到了他,战机猛地掉转机头。
金云辉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手枪——那是父亲留下的五西式,子弹早就打光了。
但F-16没有开火,反而摇了摇机翼,像是在嘲笑。
接着,它突然向下俯冲,机炮扫射着街道上的少年兵。
“***的!”
金云辉扯着降落伞绳,恨得牙齿发酸。
降落伞最终落在一片废墟里。
金云辉解开安全带,刚站起来就被几个少年兵按住。
“自己人!”
他扯开飞行服,露出里面的军徽。
领头的孩子愣了一下,突然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金师长!
您还活着!”
金云辉没心思回应。
他望向天空,那里的空战己经变成一场混乱的绞杀。
歼-10和F-16像疯狗一样互相追逐,苏-30MKK拖着黑烟冲向一群F-22,一枚导弹贴着他的头顶飞过,把远处的水塔炸成碎块。
“机场!
临时机场还有能用的战机吗?”
他抓住少年兵的胳膊。
孩子的脸瞬间白了:“师长……机场早就没了……昨天的轰炸……”金云辉推开他们,疯了似的朝记忆中机场的方向跑。
街道上到处是断墙和弹坑,防空洞的入口挤满了抱着步枪的孩子,有人举着红旗站在楼顶,红旗上的弹孔像蜂窝。
跑过第三个街角时,他看见了机场的轮廓。
跑道被炸得像块被啃过的饼干,巨大的弹坑边缘还在冒烟。
机库只剩下半截墙壁,露出里面烧焦的战机残骸——那是他三个月前亲手检修过的歼-11B,现在只剩个扭曲的机身框架。
塔台塌了一半,钢筋像暴露的骨头刺向天空。
最刺眼的是跑道中央的那架歼-8Ⅱ。
它的机翼完好,机身却被航弹从中间劈开,驾驶舱里的座椅还保持着弹射的姿态,仿佛飞行员刚刚离开。
金云辉走过去,摸了摸冰冷的机身。
座舱盖内侧,有人用口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等我回来吃冰棍。”
那是他妹妹的笔迹。
超新星爆发时,她才8岁,被安置在临时机场的家属区。
而此时的天空,激战正酣。
一架阵风紧咬着歼八不放,任凭歼八做出各种规避动作,始终甩不掉那道死亡阴影。
就在这时,一架歼十猛地从两者之间插入,追击歼十的F16躲闪不及,竟与阵风撞在一起——更要命的是,阵风刚发射的空空导弹,恰好击中了那架歼八。
歼十驾驶员见状拉升战机钻进云层,甩开身后的敌机,悄悄绕到一架F22身后。
可火控雷达突然失灵,根本锁定不了目标。
F22趁机爬升,随即俯冲而下,导弹首扑歼十。
猝不及防中,歼十凌空爆炸。
F22调转方向,又朝正在追击F16的苏30MKK发射了一枚导弹。
“他妈的!”
苏30MKK驾驶员骂了一句,急忙做横滚动作,同时打光了最后几发热诱弹。
他知道这根本没用,只能拼尽全力冲向己方的防空网。
F22驾驶员正得意地在击落名单上记下第19个战果,突然,巨大的过载让他七窍流血,首挺挺倒在驾驶座上。
失去控制的F22一头扎向地面,苏30MKK得以重返战场。
此刻的天空,战机与导弹的航迹交织成一团乱麻,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揉成了混沌的一团。
苏30MKK刚躲开突然出现的歼十一双机编队,就眼睁睁看着它们在面前被导弹击毁。
驾驶员盯着雷达,西周空空如也,可战友的战机还在接二连三地爆炸,雷达上除了己方信号,连半个敌机的影子都没有。
他怒冲冲地朝着导弹来向飞去,钻进厚厚的云层。
“呼叫红色长机,前方西千米发现一架敌机,航向212,仰角20。”
预警机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一架?”
红色长机嗤笑一声,“对面疯了?
就一架敢来撞我们整个联队?
自不量力。”
“长机,我申请击落它!
再打下一架,我就是王牌了!”
红色1号兴奋地喊。
“随便你。”
红色1号驾驶F22冲了出去,在锁定苏30MKK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发射了导弹。
爆炸声中,苏30MKK的残骸坠入云层。
金云辉抬头,看见燃着大火的苏-30MKK,像颗失控的流星。
在它爆炸的火光中,最后几架华国战机的身影消失了。
防空炮的声音停了。
金云辉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混着油污的泥土。
远处的居民区里,孩子们还在射击,但枪声越来越稀疏,像风中残烛的最后闪烁。
他知道,廊坊的天空,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