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最后的意识,是后脑勺撞上实木桌角时那声闷响——像被湿毛巾捂住的鼓点,沉闷地砸进颅骨深处。
视线里,赵宇轩的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眼底藏着一丝没来得及掩饰的慌乱;而白依依,她掏心掏肺待了三年的“好闺蜜”,正用丝帕捂着嘴,眼里的“担忧”比演出来的还假,嘴角那点没压下去的窃喜,像根细针似的扎进林晚眼里。
还有…鼻尖萦绕的那缕若有似无的香蕉味。
甜腻,又带着点腐烂的酸气。
她大概是全天下第一个,在捉奸现场被渣男贱女气到太阳穴突突跳,脚下却精准踩中不知谁扔的香蕉皮,最后以“后脑勺撞桌角”这种荒诞方式离世的豪门千金。
丢人,真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要是地狱有八卦小报,明日头版头条绝对是:《惊爆!
林氏千金捉奸惨遭香蕉皮暗算,社死方式堪称年度最离谱!
》意识彻底沉进黑暗前,林晚用尽最后力气在心里嘶吼:赵宇轩!
白依依!
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两个…呃,香蕉皮同谋!
……剧烈的眩晕感猛地砸下来,像被人扔进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耳边不再是死前的死寂,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音乐、水晶杯碰撞的脆响,还有宾客们刻意拔高的、带着虚伪笑意的交谈声。
等等…音乐?
酒杯?
林晚懵了。
她不是该在地府排队领孟婆汤吗?
难道地府的迎新晚会己经卷到要搞香槟派对了?
她艰难地掀开眼皮,那重量像粘了铅。
宴会厅顶端的奥地利水晶吊灯刺得她瞬间眯起眼,千万道碎光扎进瞳孔——那盏灯她太熟悉了,是父亲去年在拍卖会上花八位数拍下的,当时她还吐槽“挂在家里晃得人眼晕”。
视线慢慢聚焦,墙上挂着的抽象派油画、空气中飘着的香槟气泡香混着提拉米苏的甜香,还有身上这件勒得她快喘不过气的Valentino***款礼裙…每一样都在疯狂冲击她的记忆。
林晚猛地低头,盯着自己光溜溜的左手手腕——前世这里有一道浅疤,是她为了替赵宇轩挡酒瓶划的,当时他抱着她心疼地说“这是我们的情侣印记”,现在却光滑得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她又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触到的是紧致的皮肤,没有后来因焦虑失眠长出的细纹,也没有被赵宇轩冷暴力时熬出的憔悴蜡黄。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像要撞破胸腔。
一个荒谬却又诱人的念头窜进脑海,她几乎是踉跄着转过身,目光疯了似的扫过宴会厅,最后死死钉在舞台中央的电子显示屏上。
上面的字清晰得像在嘲讽她:祝贺 林晚小姐 & 赵宇轩先生 订婚快乐!
下面的日期——X年X月X日。
是她悲剧开始的一周前!
是她被爱情冲昏头脑,执意要和赵宇轩订婚的日子!
她…她竟然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把她推进深渊的起点?
巨大的狂喜只持续了零点零一秒,就被铺天盖地的疲惫压了下去。
老天爷让她重来一次,肯定是想让她复仇的——夺回被蚕食的林家产业,让赵宇轩和白依依付出代价,把前世受的苦加倍还回去。
可是…复仇听起来就好累啊。
步步为营的算计,勾心斗角的周旋,还要跟那对狗男女虚与委蛇…哪一样不是耗心神的体力活?
前世她就是太“努力”了,努力爱赵宇轩,努力信任白依依,最后却落得家破人亡、死得像个笑话的下场。
这辈子好不容易重活一次,难道还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糟心事上?
她的终极梦想明明是当一条快乐的咸鱼,每天只需要纠结“早上吃小笼包还是生煎包中午喝奶茶加不加糖晚上要不要再加顿夜宵”啊!
“晚晚?
你怎么一个人躲在廊柱后面发呆呀?”
娇柔做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熟悉得让林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来了,她“最好”的闺蜜,白莲花界的天花板,绿茶堆里的战斗机,白依依。
林晚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表情,挂上前世那副天真又带点娇气的笑容,缓缓转过身。
果然,白依依穿着一身纯白小礼裙,长发披肩,手里端着杯红酒,活脱脱一副“清纯无辜小白花”的模样。
她身边站着的赵宇轩,穿了套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语气却依旧温柔得能掐出水:“晚晚,不舒服吗?
客人们都在等着,我们该去敬酒了。”
敬酒?
敬你个大头鬼!
林晚在心里疯狂吐槽,脸上的笑容却更甜了,还故意撅起嘴,像个被宠坏的小姑娘:“没有不舒服啦,就是这裙子太紧了,站一会儿就勒得我喘不上气。
还有这香槟,酸酸的一点都不好喝。”
赵宇轩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鄙夷——他最看不起林晚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娇纵样子,却还是耐着性子哄:“乖,就忍一会儿,仪式结束就好了。
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这么多重要客人在,别闹小脾气,嗯?”
重要日子?
是你赵宇轩软饭硬吃、踏进林家大门的重要里程碑吧!
林晚心里翻了个白眼,目光“无意间”扫过白依依挽着赵宇轩胳膊的手——两人的指甲涂了同一款裸粉色指甲油,当她是瞎的吗?
前世她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连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没看出来?
白依依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悄悄松开了手,又赶紧找补:“晚晚,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呀?
宇轩哥哥也是为你好,今天来了好多叔叔伯伯,都是帮林家撑场面的。
你看你,脸色都有点白了。”
她说着,就伸手想来摸林晚的额头,另一只手里的红酒杯微微倾斜,杯沿的酒液晃了晃——林晚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她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就是在这场订婚宴上,白依依就是这样假装关心她,最后“不小心”把红酒泼在了她的礼服上。
她去休息室换备用礼服,却没发现礼服的胸口早就被白依依拆松了针线,结果敬酒时差点走光,成了圈内人好几年的笑柄。
而赵宇轩呢?
他趁机搂着她“维护”,还说“晚晚别怕,有我在”,硬生生把“好男友”的人设焊在了身上。
妈的,又来这一套?
林晚几乎能想象到红酒泼在身上的冰凉触感,还有礼服被弄脏后那种黏腻的难受。
不行!
绝对不能让历史重演!
这身礼服又贵又勒,她可不想再遭一次罪!
就在白依依的手快要碰到她的额头,红酒杯里的酒液即将“意外”洒出的瞬间——林晚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眼睛猛地瞪大,短促地惊呼一声:“啊!”
她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毫无预兆地往旁边猛跳一步,动作大得差点把手里的香槟扬出去。
这一跳不仅完美避开了白依依的手和那杯红酒,还让她自己绊了一下,高跟鞋的鞋跟崴了个角度,眼看就要往另一边摔去。
“哎呀!”
林晚下意识地叫出声。
“晚晚!”
赵宇轩和白依依同时惊呼,脸上满是错愕。
赵宇轩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想扶她——他可不能让自己的“未婚妻”在这么多客人面前摔跟头,不然他的“温柔形象”就崩了。
可林晚乱挥的手在空中胡乱一抓,像是想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下一秒,“刺啦”一声脆响,划破了宴会厅的喧闹。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林晚站稳身子,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主要是礼服太紧,勒得她有点喘)。
而赵宇轩和白依依,则彻底僵在了原地,表情像是见了鬼。
只见赵宇轩那套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腋下部位被林晚硬生生抓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白色的衬衫从裂口里露出来,像块破布似的挂着。
场面一度尴尬到能抠出三室一厅。
赵宇轩的脸瞬间黑如锅底,看着自己裂开的西装,眼角抽搐着,差点没绷住脸上的温柔笑容:“你…”林晚心里快笑疯了,表面却比小白兔还无辜。
她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赵宇轩的腋下,语气里满是惊讶,还带着一丝委屈:“宇轩,你这西装…质量好像不太行啊?”
她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替自己辩解:“我都没用力气…就轻轻一抓,它怎么就破了呀?”
赵宇轩:“!!!”
他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差点当场心梗。
这西装是他为了撑场面,特意花重金租来的高级定制,光押金就够他几个月的生活费!
现在居然裂了?
可他能怎么办?
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难道要指责自己“天真娇憨”的未婚妻手劲大吗?
那样只会显得他小气!
赵宇轩强压下掐死林晚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没事…不怪你,可能…可能是我穿得太急,没注意尺寸。”
白依依终于回过神,赶紧打圆场,只是笑容有点僵硬:“对对对,肯定是意外!
宇轩哥哥,你快去休息室换件衣服吧,不然一会儿客人该笑话了。”
赵宇轩黑着脸,一只手死死捂着裂开的腋下,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往休息室走。
周围己经有宾客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还有人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白依依松了口气,刚想继续扮演“好闺蜜”,却见林晚突然凑近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依依,你刚才站那么近,看到没?”
白依依一愣:“看…看到什么呀?”
林晚一脸严肃,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好大一只蚊子!
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喝高级香槟长大的!
刚才差点就撞我脸上了,吓死我了!”
白依依:“???”
蚊…蚊子?
在恒温恒湿、还点了香薰的宴会厅里?
喝高级香槟长大的?
她看着林晚那副心有余悸、完全不像装出来的表情,心里犯了嘀咕——这草包大小姐是真的被蚊子吓到了,还是故意的?
可林晚以前连撒谎都不会,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心思?
白依依很快否定了那个荒谬的猜想,只能干巴巴地笑:“是…是吗?
可能是从花园飞进来的吧…呵呵。”
她心里一阵烦躁——泼红酒的计划没成,赵宇轩还出了这么大的丑,今天的事怎么这么不顺利?
林晚却没管她的心思,拍了拍胸口,暗自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第一关总算混过去了,虽然过程有点清奇,但结果是好的。
她这辈子,绝不会再任人摆布!
复仇大计…虽然想想就累,但看来是躲不掉了。
不过,在那之前…林晚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的甜品台——那里摆着草莓慕斯、巧克力布朗尼,还有她最爱的提拉米苏,看起来就特别好吃。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渣男贱女什么的,等她先补充点能量再说!
她提起裙摆,刚要朝甜品台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林晚下意识地拿出来,屏幕上跳出来一条匿名短信,发件人是一串乱码似的数字,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香蕉皮好吃吗?
林晚的手指瞬间冰凉,手机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谁会知道她前世是踩香蕉皮死的?
这件事荒唐又私密,除了死去的自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晓。
难道…这世上还有其他人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是敌是友?
对方发这条短信,到底想干什么?
无数疑问像乱麻似的缠上心头,林晚攥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
她快速删掉短信,把手机塞回口袋,强装镇定地环顾西周——宾客们依旧在谈笑风生,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仿佛刚才那条诡异的短信,只是她的幻觉。
“先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安,重新把目光投向甜品台。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填饱肚子,毕竟空腹可没力气应付接下来的麻烦。
她提着Valentino礼裙的裙摆,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尽量避开那些想过来搭话的宾客——前世这些人要么是趋炎附势的墙头草,林家兴盛时围着她转,林家落魄后就跟着踩;要么是等着看她笑话的看客,就盼着她出点丑,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辈子,她可没兴趣再跟他们虚与委蛇。
终于挤到甜品台旁,浓郁的奶油香和巧克力香扑面而来,林晚的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
她拿起一个草莓慕斯杯,小勺刚碰到杯壁,身后突然传来白依依的声音:“晚晚,原来你在这儿呀,我找你好久了。”
林晚的动作顿了顿,不用回头也知道白依依又来搞事了。
她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天真娇憨的表情:“依依,你怎么来了?
宇轩换好衣服了吗?”
白依依脸上带着“担忧”的笑容,眼神却悄悄扫过林晚手里的慕斯杯,语气里带着点“好心提醒”的意味:“宇轩哥哥还在换衣服呢,他让我来看看你。
晚晚,你怎么还在吃甜食呀?
刚才王阿姨还跟我说,让你少吃点甜的,免得一会儿礼服更紧,敬酒的时候不舒服。”
林晚心里冷笑——王阿姨是父亲的老部下,向来疼她,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分明是白依依自己想让她出丑,怕她吃多了甜食,一会儿敬酒时撑得难受,再闹点笑话。
她故意晃了晃手里的慕斯杯,草莓酱顺着杯壁流下来一点,语气带着点撒娇:“可是这个好好吃呀,我就吃这一个,吃完就不吃了。”
说着,她还故意用小勺挖了一块慕斯送进嘴里,眯着眼睛一脸满足:“你看,这个草莓好甜,奶油也不腻,不吃太可惜了。”
白依依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更烦躁了,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干笑着:“那…那你吃吧,别吃太多就好。
对了,一会儿敬酒的时候,你可得跟紧宇轩哥哥,别再像刚才那样不小心了。”
林晚心里哼了一声——还想提醒她刚才的“意外”?
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嘴里含着慕斯,含糊不清地应着:“知道啦,我会小心的。”
白依依还想说点什么,远处突然传来赵宇轩的声音:“依依,晚晚,该去敬酒了。”
林晚抬头一看,赵宇轩换了一身黑色西装,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却还是强装着温柔。
她放下手里的慕斯杯,擦了擦嘴角,提起裙摆朝赵宇轩走去——复仇的第二关,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