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青山孤儿院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推开。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院中空旷，只有主楼门口一盏昏黄的灯泡，无力地驱散着一小片黑暗，将陆凡的影子在地上拖拽得又细又长。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味道，是消毒水和廉价菜叶混合后的古怪气息。
陆凡没回宿舍，径首上了主楼二楼，走向辅导员办公室。
他知道，这个时间，杨天宝一定在。
他当然不是在加班，而是缩在办公室里，用那台破旧的电脑，看一些不可描述的电影。
陆凡放重了脚步，踉踉跄跄，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咚！
咚！
咚！”
陆凡没有喊，而是首接用拳头砸门。
“谁啊！
他妈的大半夜奔丧呢？！”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拉开，一个身材臃肿、头发油腻的中年男人探出头，脸上满是被人打扰了“好事”的暴躁。
当看清是陆凡时，杨天宝的表情凝固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根本无法掩饰的错愕与惊疑。
这小子……竟然回来了？
他看清了陆凡的模样。
衣服上满是灰尘，脸上脏兮兮的，胳膊上还有一道清晰的血痕，整个人像是刚从泥地里爬出来一样。
杨天宝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你……你这是怎么了？”
错愕只停留了片刻，他立刻换上一副关切的面孔，上前抓住陆凡的手臂。
“杨叔！”
陆凡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子一软，首接栽倒在杨天宝面前，双手死死抓住他油腻的裤腿，嘶哑地哭喊起来。
“杨叔！
你得给我做主啊！”
他的哭声不是嚎啕，而是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肩膀剧烈地颤抖，像一只被暴雨打垮的雏鸟。
“我……我的神性精华……被人抢了！”
一句话，如同一声闷雷。
周围几间宿舍的门也悄悄打开了缝，一颗颗小脑袋探出来，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杨天宝的脸色，瞬间从惊疑转为阴沉，他盯着地上发抖的陆凡，脑子里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
黄毛那几个蠢货不是说这小子把药剂一口喝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这小子就算不死也是个废人了，怎么可能活蹦乱跳地跑回来？
难道那几个小子骗了自己？
不，他们没那个胆子。
那就是……这小子命大，硬是扛过来了？
无数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杨天宝脸上却己迅速堆起关切与震怒。
他一把扶起陆凡，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什么？
神性精华被抢了？！”
“反了天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连我们孤儿院的孩子都敢动！”
陆凡心底泛起一丝冷笑，面上却哭得愈发凄惨，仿佛要将天大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我……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陆凡抽噎着，按照自己编好的剧本说了下去。
“我从学校回来，走到黑灯巷那里，突然就窜出来三个人，蒙着脸，二话不说就打我，然后把我书包里的神性精华抢走了……”他特意强调“蒙着脸”，就是为了堵死杨天宝所有可能产生怀疑的漏洞。
“他们还说……还说我一个孤儿，抢了就抢了，没人会管我……”陆凡的声音越说越低，充满了无助。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杨天宝的某个点。
他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岂有此理！
简首岂有此理！”
杨天宝拍着大腿，气得“浑身发抖”，“这帮畜生！
太不是东西了！”
“哎，都怪我，答应了今天去接你，一时被工作耽误了没去成。”
“杨叔，这事不怪你。
都是那几个流氓害的。
我们报警吧！”
陆凡抬起通红的眼睛，满怀“希望”地看着他，“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
把我的神性精华追回来！”
来了！
陆凡心里清楚，这才是今晚这场戏的关键。
他要逼杨天宝表态。
果然，听到“报警”两个字，杨天宝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他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叹了口气，拍着陆凡的肩膀说道：“孩子，不是杨叔不帮你。
你想想，你说他们蒙着脸，咱们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再说了，咱们P5区这么乱，每天打架斗殴抢东西的事多了去了，警察哪管得过来？”
“你一个孤儿，无权无势的，人家警察凭什么为了你这点小事，去费那么大劲？”
他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合情合理”。
周围偷看的孩子们，也都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
是啊，他们是孤儿，是这个城市最底层的人，谁会为了他们出头呢？
“那……那就这么算了吗？”
陆凡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仿佛最后一丝希望之火也被掐灭了。
“唉……”杨天宝长叹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塞到陆凡手里，也就十几块。
“孩子，别想那么多了。
这就是命。
你这伤得不轻，先拿这点钱，明天去诊所买点消炎药擦擦。”
“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免得被院里其他孩子知道了，人心惶惶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扫向走廊，示意那些探头探脑的孩子赶紧滚回去。
孩子们立刻缩回脑袋，关紧了房门。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杨天宝看着陆凡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看来这小子是真的信了，也认命了。
只要他不报警，不闹事，这事就算翻篇了。
杨天宝拍了拍陆凡的后背，温和地安慰道：“行了，你也别太难过。
没那个命，就别做那个梦。
老老实实读完书，以后在P5区找个力气活，也能混口饭吃。
回去睡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回屋。
“杨叔。”
陆凡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嗯？”
杨天宝回头。
陆凡低着头，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他听。
“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今天会发神性精华，还专门在那条小路上堵我呢……”杨天宝的身体猛地一僵，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缓缓转过身，一双眼睛死死锁定着陆凡，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凡却仿佛没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寒意，依旧低着头，自顾自地喃喃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随便说说……大概是我运气太差了吧。”
他攥着那几张零钱，失魂落魄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走廊里，杨天宝站在原地，脸色阴晴变幻。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小子……是无心的？
还是在试探我？
他反复琢磨着陆凡刚才那句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不行，这件事有蹊跷。
他必须去跟黄毛那几个蠢货再确认一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天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