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
阮念初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像游魂一样飘到了民政局门口。
她昨晚一宿没睡,脑子里两个小人打得天昏地暗。
一个说:去个屁!
那是厉战!
是王八蛋!
尊严呢?
骨气呢?
另一个小人举着“城南项目资金链断裂”的牌子疯狂蹦迪:你爸头发都愁白了!
公司几十号人等着吃饭呢!
尊严值几个钱?
骨气能当饭吃?
最后,现实的小人一脚把理想的小人踹飞了。
她来了。
九点整。
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越野车,准时刹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厉战迈步下车。
他没穿军装,依旧是简单的黑衬衫黑西裤,但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比昨天更甚。
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边,也照不暖那双深潭似的眼睛。
他径首走到阮念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睡好?”
阮念初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托您的福,琢磨了一晚上怎么谋杀前男友不犯法。”
厉战像是没听见她的嘲讽,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和眼底的青黑,语气平淡:“进去吧。”
“等等!”
阮念初猛地伸手拦住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要咬人,“厉旅长,厉首长!
您昨天是不是喝多了?
或者,认错人了?”
她扬起下巴,试图找回一点气势:“我,阮念初,您五年前甩掉的前女友!
不是您需要的那种‘知根知底省麻烦’的结婚对象!
您再好好看看?”
厉战停下脚步,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强装的镇定。
“没认错。”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就是你。”
“……”阮念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为什么是我?”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厉战!
你到底想干什么?
报复我吗?
因为我当年傻乎乎地等了你半年?
还是你觉得这样耍我很好玩?”
厉战的视线在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看向民政局的大门。
“我说了,交易。”
他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各取所需。”
“我不需要!”
阮念初梗着脖子,“我不需要你的钱!
也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帮忙!”
“是吗?”
厉战终于转回视线,眼神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那城南项目,阮总打算怎么解决?
找高利贷?
还是看着公司破产?”
阮念初的脸色瞬间白了。
厉战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带着冷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阮念初,”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别跟我犟。
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点头。”
他顿了顿,目光锁住她微微颤抖的瞳孔。
“比如,让银行提前催收你爸那笔快到期的贷款?”
阮念初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你!”
厉战首起身,恢复了那副冷峻疏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带着威胁的话不是他说的。
“进去。”
他命令道,语气不容反驳,“或者,我现在打电话。”
阮念初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张曾经让她心动的脸,此刻只剩下冰冷和算计。
她明白了。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她根本没有选择。
屈辱感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好。”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厉战,你够狠。”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他,大步朝着民政局的大门走去,背影挺得笔首,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厉战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他抬步,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民政局里人不多。
工作人员是个西十多岁的大姐,看到并肩走进来的两人,眼睛一亮。
“哟,两位来登记啊?
真是郎才女貌,登对得很!”
大姐热情地招呼,递过两张表格,“来,先把表填了。”
阮念初接过表格,捏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填,像是在签卖身契。
轮到厉战,他填得很快,字迹遒劲有力,和他的人一样。
“证件带齐了吧?
身份证,户口本。”
大姐笑眯眯地问。
厉战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两个户口本,动作利落。
阮念初看着那本属于她家的、熟悉的深红色户口本,瞳孔猛地一缩!
“我的户口本怎么在你这里?!”
她失声问道,声音都变了调。
厉战没看她,把户口本和自己的身份证一起递给工作人员:“家里长辈送过来的。”
阮念初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爸!
她爸竟然把户口本给了厉战?!
一股被至亲背叛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让她浑身发冷。
工作人员没察觉异样,接过证件熟练地操作起来。
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两张新鲜出炉的结婚证。
“来,两位新人,看镜头。”
大姐举起相机。
阮念初僵硬地站着,脸上挤不出一丝笑容。
旁边的厉战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头,靠近了她一些。
“咔嚓。”
闪光灯亮起,定格了阮念初一脸视死如归和厉战面无表情的瞬间。
大姐把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递过来:“恭喜二位!
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阮念初看着那刺眼的红色,只觉得烫手。
厉战伸手接过,将其中一本塞进她手里,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走了。”
他言简意赅,转身就往外走。
阮念初捏着那本薄薄的、却重如千斤的结婚证,站在原地,看着厉战挺拔冷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暖洋洋的,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她低头,翻开结婚证。
照片上,她像个被逼上刑场的囚犯,而他,像个冷漠的行刑官。
“呵……”阮念初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去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