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周,就在各种适应和磨合中飞快度过。
林溪逐渐和前后桌的同学熟悉起来,尤其是她的前桌,一个叫周晓的活泼女生,两人很快成了一起吃午饭、一起去小卖部的好友。
但她的同桌江辰,依旧像一座沉默的冰山。
他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写题,或者戴着耳机听些什么(林溪猜测是英语听力之类的)。
除了必要的交流——“作业”、“谢谢”、“让一下”——他几乎不主动开口。
然而,林溪却发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小毛病,似乎独独对江辰“情有独钟”。
周晓凑过来讲笑话,她笑得前仰后合,不会打嗝。
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虽然紧张,但也不会。
唯独江辰。
每一次他不经意地转头看她,每一次他的手臂越过“三八线”碰到她的文具,每一次他低沉简洁地跟她说话……那熟悉的小嗝声总会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嗝。”
“嗝…” 声音很轻,但在林溪自己听来,简首如同擂鼓。
她每次都只能迅速低头,假装咳嗽或者猛喝水来掩饰,内心哀嚎遍野。
她甚至开始怀疑,江辰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磁场,专门干扰她的膈神经!
她不知道的是,她试图隐藏的每一个小嗝,都像一道精准的信号,被旁边那位“人形测谎仪”毫无遗漏地接收并解码。
江辰确实觉得这个世界很吵。
高中的集体生活放大了各种声音,于他而言,有时像是一种负担。
他习惯性地用冷漠筑起一道墙,隔绝过多的干扰。
但林溪的嗝声是特别的。
它不像其他噪音那样让他烦躁,反而像是一个独特的调频,在他纷杂的声觉世界里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他开始不自觉地留意这个声音。
他发现,这个声音的出现非常有规律性。
通常发生在他无意中靠近她时,或者她偷偷看被他发现时。
声音的轻重缓急也略有不同:有时短促慌张,像是受惊的小动物;有时则拖长一点,带着点无奈的窘迫。
通过这细微的差异,结合他观察到的她的表情(虽然她总是很快低下头),江辰竟然能大致猜出她当下的情绪。
这变成了一项只有他知道的、隐秘而有趣的观察实验。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
讲完一道复杂的例题后,老师环视教室:“关于这个辅助线的添法,还有没有同学有其他思路?”
教室里一片寂静。
数学老师目光扫过,看到了低着头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林溪。
“林溪,你来说说看?”
林溪心里一咯噔,慢吞吞地站起来。
那道题她听得云里雾里,哪有什么其他思路?
她捏着衣角,脸颊发烫,支支吾吾:“老师,我……我觉得……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老师鼓励道。
“我觉得……呃……”她大脑一片空白,紧张之下,习惯性地想看向旁边寻求一点暗示(虽然她知道江辰不可能理她),目光刚瞥过去——江辰正好微微侧头,似乎想看看她卡壳的原因。
视线猝不及防再次交汇。
“嗝!”
一个清晰了不少的嗝声,在安静的课堂上突兀地响起。
“噗——”有几个同学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溪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完了,不仅答不出题,还在全班面前出这种丑!
数学老师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就在林溪快要社会性死亡的时候,旁边响起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
“她可能有点紧张。”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林溪。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江辰。
他……居然开口帮她解围?
江辰并没有看她,而是看着老师,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这道题除了作垂线,还可以考虑连接对角点构造全等三角形,只是计算会复杂一些。
她刚才在草稿纸上画的是这个思路。”
他说话的同时,极其自然地将自己摊开的草稿纸往中间推了推,上面确实画着另一种辅助线的添法。
数学老师注意力被转移,凑近看了看,点点头:“嗯,江辰同学说的也是一种方法,虽然繁琐,但理论上可行。
林溪,坐下吧,下次思路可以更大胆一点。”
劫后余生的林溪晕乎乎地坐下,心脏还在狂跳。
她偷偷瞄了一眼江辰,他依旧那副冰山表情,仿佛刚才只是顺手拂开了一粒灰尘。
但林溪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到了她的草稿纸?
她明明只是在胡乱画圈圈……他是在帮她撒谎?
而且,他说“她可能有点紧张”……他是不是……知道她打嗝是因为紧张?
这个认知让林溪刚刚降温的脸又热了起来。
下课铃响,同学们纷纷收拾书包准备享受周末。
林溪磨磨蹭蹭地整理东西,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转向正在戴耳机的江辰。
“那个……江同学,”她的声音细如蚊蚋,“刚才……谢谢你。”
江辰动作停住,转过头。
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泛红的脸上。
林溪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生怕又一个嗝跑出来。
也许是因为危机解除,也许是因为他刚才的“拔刀相助”削弱了一点冰冷气场,这次,嗝声居然没有立刻出现。
江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躲闪着他的杏眼里,此刻盛满了真诚的感激和残留的羞涩。
他沉默了两秒,才淡淡开口:“不用谢。”
他的声音透过耳机线隐约传来的微弱音乐声,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说完,他便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拍了拍还在发烫的脸颊。
这位同桌,好像……真的没那么可怕?
甚至,还有点……温柔?
虽然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显得如此违和。
而己经走到走廊尽头的江辰,指尖按着耳机,隔绝了周围的喧闹。
脑海里却清晰地回放着那个小小的嗝声,以及她刚才那双感激又羞赧的眼睛。
他微微抿了抿唇。
这个周末,似乎不会那么无聊了。
那个独特的“频率”,比耳机里的任何音乐都要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