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深秋午后的寒意,客厅里只余几盏暖黄壁灯,在花砖地板上投下静谧光斑。
温暖的空气中混合着药味、薄荷脑油的气息,以及三人重感冒带来的特有厚重感。
投影幕布上,《五十度灰》的剧情正酣,背景音乐低沉流淌。
然而,在这南洋风情的客厅里,电影只是遥远的背景音。
真正的主旋律,是此起彼伏的咳嗽与擤鼻声,交织成病中独有的韵律。
萨芮陷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中央,裹着厚羊绒毯,鼻尖通红,带着病容,嘴角却噙着一抹慵懒满足的笑意。
左侧,宋凌赫高大的身躯裹得严实,虚软地靠在她肩上;右侧,Sneeze蜷着腿,金发披散,像只倦怠的猫。
“哈——啾!!!!”
宋凌赫猛地一颤,身体向左弹起,头几乎埋进萨芮颈窝。
那喷嚏声如雷,带着沙哑的爆发力,震得空气微颤。
灼热气息拂过萨芮侧脸。
萨芮非但没躲,反而微微侧头,安抚地轻拍他因爆发而颤抖的后背。
“咳咳…阿嚏!
阿嚏!”
几乎同时,右侧的Sneeze也蜷缩了一下。
她的喷嚏短促压抑,带着内敛的克制。
她迅速将头转向萨芮这边,长睫因冲击而颤动。
微凉的气息如细雾拂过萨芮另一侧脸颊。
萨芮满足地轻叹一声,惬意闭眼。
左右两肩仿佛成了感知两人状态的专属坐标点。
鼻腔里充斥的药味和他们各自独特的、带着病弱感的气息,交织成一种令她无比安心的、“家”的味道。
“嗯…”宋凌赫闷哼,鼻音浓重阻塞。
他摸索着,从膝上那叠小山似的纯白棉帕中抽出一条,侧身紧贴萨芮,用力擤了一下,声音沉闷。
擤完,他看也不看,将那块明显湿润变重的棉帕团了团,扔到沙发另一侧堆积的“小山”上——那里己有不少类似的“印记”。
萨芮瞥了一眼那堆棉帕,又看向宋凌赫伸向仅存手帕的手——那己是第十块了。
“等等。”
萨芮带着浓重鼻音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她掀开毯子,略显迟缓地起身,走到角落一个藤编纹理的储物柜前,小心捧出几件物品。
那是几个造型各异的玻璃器皿。
有的圆润如泪滴,有的棱角分明泛着冷光,有的则是不规则的有机形态,像凝固的浪。
纯净的玻璃在壁灯下流转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
这是萨芮作为玻璃艺术家的私藏。
她将这几个瓶子轻放在矮几上,玻璃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清越脆响。
宋凌赫和Sneeze的目光被吸引,带着高烧的迷茫与一丝好奇。
萨芮拿起那个圆润的泪滴瓶(瓶口细窄,带磨砂塞),看向宋凌赫,鼻音浓重,眼神却带着艺术家独有的炽热与专注:“手帕山要塌了。”
她晃了晃空瓶,光影在瓶身优雅流动,“换这个试试?”
她将瓶口小心递近宋凌赫:“来,对着它。”
宋凌赫怔住,混沌的大脑一时宕机。
他看着萨芮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期待和某种奇异的、捕捉瞬间的专注,又看向那晶莹剔透、仿佛等待着承载某种生命律动的瓶子。
鼻腔深处那令人窒息的堵塞感再次汹涌。
在萨芮那带着蛊惑与鼓励的目光下,他几乎本能地低下头,滚烫鼻尖虚虚对着冰凉的瓶口。
他像个被无形牵引的迷途者,顺从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窄口——“哼!”
一声压抑着力量的闷响在瓶内回荡。
一股强劲的气流被引导禁锢其中。
萨芮屏住呼吸,小心控制着瓶口角度。
宋凌赫喘息着,因用力而脸颊通红,额角渗汗。
他看着瓶子,一种混合着羞赧和被全然接纳的奇异暖流冲击心口。
萨芮满意地凝视着瓶子,如同欣赏一幅刚完成的速写,轻柔旋紧塞子密封。
接着,她拿起那个棱角分明的方瓶,转向Sneeze。
Sneeze碧蓝的眼眸微微睁大,长睫快速眨动。
她显然更快领会了意图,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红晕,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与默契的纵容。
她看看瓶子,又看看萨芮眼中那份熟悉的、对独特形式的欣赏。
她倾身,动作带着一贯的优雅克制。
她用手帕轻按鼻尖,然后对准瓶口,微蹙秀眉,喉咙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鼻腔共鸣的轻哼。
“嗯…”气息被收束引导进方瓶。
萨芮同样带着珍视的神情密封好。
最后,萨芮拿起那个形态最自由奔放的瓶子,递到自己鼻下,同样认真操作了一番。
三个承载了不同气息瞬间的玻璃瓶,被萨芮小心翼翼地并排置于矮几中央。
暖黄壁灯光线穿透纯净玻璃,温柔地包裹着瓶内无形的力与生命的痕迹。
泪滴瓶仿佛凝固了某种强烈的冲击;方瓶在棱角间折射着清冷坚韧的光泽;不规则瓶则记录着原始奔放的形态。
光线在瓶中流转、折射、散射,在花砖地板和温润木纹上投下变幻的、带着湿润感的光斑。
画面奇异而静谧,透着一股病中亲昵特有的、惊心动魄的生命力美感。
一份只属于他们三人,凝固了这个被温暖、不适与独特联结填满的午后的私密艺术。
客厅安静下来,只剩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被遗忘的电影配乐。
那股浓重的病中气息似乎被一种更沉静、更粘稠的暖意包裹。
宋凌赫看着灯光下静静发光的三个瓶子,又看看身边依偎的萨芮,再看看另一侧凝视瓶子、神情平和的Sneeze。
高烧带来的眩晕感更甚,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深沉暖意填满的饱胀感,沉甸甸地充盈了胸腔。
萨芮裹好毯子,心满意足地靠回沙发深处,像守护珍宝的巨龙。
她伸出手,左手握住宋凌赫滚烫的手指,右手轻搭在Sneeze微凉的手背。
“看,”她声音带着浓重鼻音,却充满奇异的、近乎神圣的愉悦,目光流连在三件“容器”上,“它们留住了这一刻的……生命力。”
“哈——啾!!!”
宋凌赫的回答,是又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自由而有力地融入这片被艺术品与暖意笼罩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