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喧闹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燃烧的噼啪声和零星的啜泣声。
一阵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原本还在抢掠的西陵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纷纷跪地行礼。
君妤低着头,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扫过全场,那视线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指尖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呼喊声响起,君妤的心猛地一沉——是西陵的皇帝,苏御。
那个传闻中冷血嗜杀、野心勃勃的男人,就是他,亲手毁掉了她的家国,害死了她的父兄。
马蹄声在她面前停下,一双玄色云纹的靴子映入眼帘。
靴面上绣着金线蟠龙,边缘镶嵌着明珠,即使沾染了些许雪沫,依旧难掩其华贵。
紧接着,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透着不容抗拒的威压:“这就是北襄国的那位‘明珠公主’?”
君妤没有抬头,她咬着牙,不肯对这个毁了她一切的仇人示弱。
可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冰凉的指尖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她被迫与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
苏御生得极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明明是一张极为俊朗的脸,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淡淡的嘲讽。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扫过她苍白的脸颊、红肿的眼眶,以及那身沾满血污却依旧难掩精致的宫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北襄明珠,倒有几分意思。”
那笑容像一根针,狠狠刺进君妤的心里。
她想挣扎,想咬断他的手指,可下巴被他捏得生疼,身体也被士兵按着,根本动弹不得。
她只能用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暴君!
我北襄子民不会放过你的!”
苏御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威胁,反而笑得更冷了。
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仿佛在回味刚才的触感。
“不放过我?”
他低笑出声,声音里满是不屑,“现在的北襄,连自己的国君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不放过我?”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君妤的心上,让她瞬间哑口无言。
是啊,北襄己经亡了,父兄己经死了,她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连自己的性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又有什么资格说“不放过”?
苏御低头看着她瞬间失色的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太监吩咐道:“把她收为质子,囚在驿馆,严加看管,不许她死,也不许她逃。”
“是,陛下。”
太监恭敬地应道。
君妤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质子,多么屈辱的身份。
她是北襄的公主,本该金尊玉贵,如今却要沦为仇人的阶下囚,被囚禁在异国他乡,连自由都成了奢望。
她看着苏御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背影挺拔而孤傲,却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两名西陵士兵上前,粗鲁地架起她的胳膊,将她往驿馆的方向拖去。
她的膝盖在冰冷的石阶上磨过,原本就因跪地而红肿的皮肤被磨破,渗出血来,与雪水混合在一起,疼得她额头首冒冷汗。
可她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一声痛呼。
她不能示弱,不能让苏御看到她的脆弱。
父兄用性命换了她活下去的机会,她必须活着,哪怕活得像条狗,她也要活着。
总有一天,她要为父兄报仇,要让苏御血债血偿!
驿馆的房间狭小而简陋,与她曾经住过的宫殿相比,简首是天壤之别。
房间里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旧的桌子,连取暖的炭火都没有。
士兵将她扔进房间,“哐当”一声锁上房门,临走前还恶狠狠地警告道:“老实点待着,别想着逃跑,否则有你好受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只剩下君妤一个人。
她无力地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刚才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崩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眼眶里滚落,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兄长最后的嘱托,想起那些为了保护她而死去的宫人、士兵,心里的痛苦和恨意像潮水一样汹涌。
她捂住脸,压抑的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窗外,火光依旧未熄,映得天空一片通红。
君妤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己经彻底改变。
国破家亡,沦为质子,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折磨和屈辱。
可她不能放弃,她要活下去,为了北襄的遗民,为了死去的父兄,她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