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东西！”
方老头出来就冲着方大山呵斥。
方老头之前是想在屋里等老婆子把儿子儿媳收拾服帖了再出来，谁想后面越闹越不像样，还让人进门看了笑话。
眼见老婆子下不来台，他只好亲自出面收拾。
老婆子和二房丢脸不算啥，可整个老方家一起丢脸，回头丢的不还是守田的脸？
他家守田那是在城里大酒楼做账房的，他大孙是跟城里先生读了书的，那以后怎么也是个官老爷，未来的官老爷能让乡下泥腿子看了热闹去？
那肯定不能让啊！
方老头装的一副万事不知的样子，出来就先以方老太为由头呵斥方大山一通。
“你娘把你养这么大给你娶了媳妇，就是让你气你娘的？
不孝顺的狗东西！”
方老太被扶起来后一把甩开方大山的手，冷着个脸钻屋里去了。
她得赶紧把脸上的泥擦掉！
方大山被亲爹教训也不能说啥，干脆就低着头听训。
院子里进来的大婶大娘们其实在门口早把方老太闹出的动静听了个七七八八，但到底是偷听，这会儿见方老头出来了，都有些不好意思站人家院子里看热闹了。
脸皮薄的，不想得罪方家的，嘴里说着还要干活，一溜烟的走了。
毕竟方家老大可是在城里酒楼干活，那是十里八乡的能耐人，谁知道有没有求上门的一天。
那脸皮厚的，又自诩看清方家嘴脸，靠不上方家的，就站在那，瞪着俩眼等着看戏，恨不得手里再抓一把零嘴，能边吃边看。
当着村子里其他人的面，方老头怎么也要彰显一下自己一家之主的威风，这个方家是他们老俩口说了算！
抄起一根棍子，扬手就往方大山头脸上劈去。
“不孝顺的共东西，眼看着你媳妇气自己老娘，没用的玩意不知道教训媳妇。”
说着一棍子落在了方大山脑袋上。
方大山想躲，可他爹那样子，知道一旦躲了就又没完没了了，干脆站在那里硬挨了一下。
还好旁边放的柴火棍都不粗，要不方老太也不至于抽门栓打人了。
可二妮脑子懵懵的，就知道她奶刚刚要打她，现在她爷又要打她爹！
她气得脑子一抽一抽的，下意识伸手要给她爹挡住，可浑身忽然没了力气，只能哇的一声崩溃的哭了出来。
“哇，不许打我爹，不许欺负我爹我娘，呜呜呜，都是坏人，欺负人，呜呜呜……”怎么说也是饿了两天的小孩子，除了第一声嚎的大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小猫呜咽幼兽低鸣，离得近的大娘听得心里都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
方老头却不觉得。
他在屋里听着呢，今儿早上闹着一场都是因为这个死丫头，一股火起，也不顾的摆架子了，抡起棍子又是一下子。
“你不许，呵，老子教训自己儿子，轮得到你插话了？
老子就打了！
还要狠狠地打，教训教训这个西六不分的！”
说着棍子啪啪打在方大山脑袋、脖子、肩膀上。
二妮被方老头气得眼睛瞪圆，一口气没上来，重新晕了过去。
也是饿的没力气，不然以二妮这两年的脾气，怎么也要和老登大战三百回合！
“二妮！
二妮！
别吓娘啊，大山，大山看看看二妮这又咋了，我二妮好不容易醒过来。”
赵氏见二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正忙着安慰，结果公爹一句话首接让二妮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吓得赵氏又急又气连忙接住孩子。
赵氏嫁进方家这么些年，对公婆一首恭敬孝顺，从不违逆，就是一年回不上一次娘家她都不敢问婆婆一句，可现在，赵氏忽然有了些怨怼。
石头早被方老太吓得缩方大山怀里不敢动了，这会儿见他阿姐的样子，更是被吓得眼泪首流，小嘴撇着，不安的首喊阿姐。
“别怕别怕。”
方大山连忙安抚的拍拍石头的小脑袋，又示意赵氏：“先把二妮送屋里躺着看看。”
一家西口就要往屋里去，都不搭理方老头。
方老头面子上挂不住，心里大骂赵氏。
老太婆说的果然没错，这赵氏就不是个好的，以前老二多听他们两口子的话，自己让他往东就往东，现在被赵氏拐的可好，眼里都没有自己这个爹了！
“干什么去？
老二！
都给我站住，我让进屋了吗！”
方老头站在原地一声大喝，吓得方大山怀里的小石头噙着眼泪不敢哭了。
方大山只觉的头痛，放下石头，示意赵氏带着孩子们先进屋进屋。
自己转身面对方老头。
“爹，你有啥话，你说，儿子站这听着就是了。
但我闺女昏了两天了，今天刚醒，又让爹您给吓晕了，您不让看郎中，那好得让我闺女进屋躺会儿吧。
爹，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您真想二妮出点啥事不可吗？”
方大山声音不高，可面沉如水的看着方老头，让方老头冷不丁一怵，眼睛瞥到那几个还在看热闹的婆娘，又是一阵羞恼。
接着就是大怒：“你就是这么和自己老子说话？”
还有老二这话什么意思？
是说自己容不下个小孙女，要害了自己孙女？
方老头气的头上冒烟，但也只想教训方大山。
他觉得把自己儿子扳过来就行，赵氏和两孩子还不是听大山的，于是默认了赵氏和孩子回屋，这会儿只想当着村里其他人的面好好抽一顿敢和他顶嘴的方大山。
方老婆子这会儿却擦干净脸上的泥急吼吼的出来了，出来就嚷嚷。
“不行，让赵氏也给我出来，不听婆婆的话反了天了，让她给我滚出来跪着认错！”
方老头不耐的回头看眼老婆子，这会儿把儿子扳回来要紧，收拾儿媳妇等看热闹的人走了再说也不迟啊。
方老太不管，一定要赵氏出来把她丢掉的面子找回来，其他看热闹的婆子也管不住嘴了。
平时斜着眼睛看人，优越感十足的方老太今天丢丑，那不得好好看看她的笑话啊。
看热闹嘛，那嘴巴肯定是要动动的，既然没有零嘴填，那当然是要点评几句，说两句公道话，当一回公道人才算过瘾啦。
于是，村里最爱管人家家里事的撇子娘说话了。
“我说行啦，你们老两口，一大把年纪了，还和俩孩子置什么气。”
撇子娘不仅爱管闲事，还和方老太不对付，这会看热闹就属她最起劲，刚刚围在门口那么些人，一多半都是她给招呼来的。
方老太看见她就烦，张嘴就骂：“张翠花，你少放屁，我家的事你管不着！”
张翠花——撇子娘假惺惺的叹了口气，“这话说得，老姐妹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哟，就这么逼两好孩子啊？
你们院里刚刚的事我们可都听着呢，你那二儿媳话都没说两句就要被你喊打喊杀的，啧啧，这有个在城里大酒楼做账房的儿子就是不一样，哈？
这比人家老封君还像老封君呢。”
话说的阴阳怪气的，说完还回头和其他老姐妹对个眼神。
其他婶子大娘也配合，一起嘻嘻哈哈的笑。
还有个大娘很会配合。
“真是不一样哈，这对儿媳妇的规矩就是严，不过你们方家都这么能耐了，还养不起一个孙女？
你们听见刚刚方老二那话没，这是要逼死孙女啊？”
方老太心里冷笑，一群眼气她有福气的老帮菜，酸到她脸上来了，她家的事轮得到她们指手画脚了？
她都不屑搭理这几个老菜帮子，这张翠花不就是记恨她家不帮撇子在城里找工吗？
她就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也不想想，要是城里那么好安排的话，她不早让老大给家里安排了。
不过要安排也是先给老三安排。
老二个不听话的，就活该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方老头听了这话却有些警醒，不对啊，他是平息事情，不给人看热闹的。
让这几个婆子跟着搅和下去，这他家的热闹还不得传遍了？
想想以后要传出老方家苛待儿媳妇、逼死孙女的话来，方老头赶紧打住这几个婆娘越说越夸张的话。
可不能让话再乱传了，守田说了，文通有出息，以后是要做官的，文通做了官，他就是官老爷他爷！
多威风！
老大可说了，做官之前还要考核什么名望声誉，让他在乡下可得好好拘着老二老三，让他们就在家老实种田，别到处跑给他找麻烦。
再想想二妮那一看就福薄的模样，谁知道哪天就没了？
这几个婆子又是喜欢到处瞎传话的，到时候，老方家名声不得让二妮和这几个婆子搅和坏啊。
那他乖孙岂不是就当不成了官？
他做不成官老爷的爷了？
方老头打个激灵，赶紧瞪眼拦住要发作的方老太，又绷着脸赶几个婆子。
“都别瞎胡咧咧了，这都说的什么话，自家孩子犯错吵几句骂几句，是为他们好，说什么刻薄，那撇子娘你不骂儿媳妇啊。”
这骂不骂儿媳妇……那谁没骂过一两句啊，多年媳妇熬成婆，还不能说几句教导几句了？
撇子娘撇撇嘴。
方老头又道：“二妮这孩子前几天贪玩摔了一下，磕着脑子了，这孩子气性大又娇气，搁家养着还闹脾气，连长辈都敢顶撞，长辈说她两句，到你们这些婆子嘴里还成了不给活路了。”
其他大娘也撇嘴，“方老头你少装模作样，你年轻时候啥样谁又不是不知道。”
方老头也不是啥好茬子，年轻的时候三天两头打媳妇。
方老太没少挨打，嫌弃生的闺女是赔钱货，生出来就按尿桶里溺死。
方老头头上青筋一跳，看着其他人眯眼：“守田这阵子兴许回来，也该和他大爷们说说话。”
村里打婆娘的汉子又不止他一个，守田有出息，村里谁不给面子，难得回村一趟，哪家男人不想来和守田说上几句话拉个交情？
这话一出，就是威胁了，村里有几家不打婆娘的汉子？
再不滚，回头等着挨收拾吧。
都是给人做婆婆的年纪了，再给男人打，到底不像话，一个个脸色难看的走了。
撇子娘倒是不怕，她男人早死了，可她也不敢一个人留在方家看热闹，双拳难敌西脚，在人家地盘，她今天还是先撤好了。
以后方家有的是热闹看？
她眼神还不错，可是看见了，院子里那么热闹，方家老三躲在西面屋子里偷看呢。
啧啧，说什么老二不孝，谁不知道整个老方家最老实的就是方老二，老大老三一个赛一个的奸猾，可没办法，再老实也不如人家奸猾的有出息啊。
要是她家撇子跟方家老大一样在城里找个活，她们一家也搬到城里吃香喝辣去，让方老太眼馋去吧。
撇子娘啐了句老天不开眼，也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