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那晚,封我为后的诏书与赐死我苏家满门的毒酒,一同送到了我的面前。
祁昭的亲弟弟,那个曾怯生生跟在他身后,软软糯糯喊我“嫂嫂”的少年。
如今身着刺目龙袍,捏着我的下巴,笑得邪肆。“嫂嫂,兄长死了,他护不住你。往后,
这天下,还有我,都归你。”我拂开他的手,
指尖抚过诏书上“皇后苏合”四个金灿灿的大字。轻声问他:“是吗?
那埋在我家后院池塘下的那些白骨,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01我永远记得祁昭死去的那个雨夜。禁军冲入东宫时,他将我紧紧护在身后,
身上那件我亲手缝制的月白常服,被飞溅的鲜血染成了梅花图。
他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合合,活下去。”“替我,好好活下去。”然后,
他将我推入暗道,转身迎向了漫天的箭雨和刀光。我至今都记得,他转身时,
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眸里,是何等的决绝与……解脱。暗道外,
厮杀声、哭喊声与雷鸣、暴雨声交织在一起,成了我永不休止的噩梦。
我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知道指甲全部翻起,嵌满了泥土,浑身冰冷得像一块石头。
暗道的出口,在城外一处破庙。我刚探出头,一把冰冷的剑就抵在了我的喉咙上。
“苏家大小姐,别来无恙。”我抬起头,看到了祁玄。他彼时还不是皇帝,
只是最不受宠的二皇子。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雨水顺着他俊朗却冷硬的脸庞滑落,
那双与祁昭有七分相似的眼睛里,没有半分平日的温顺,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是你?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他没有回答,只是收了剑,
将一件尚有余温的斗篷披在了我的身上。“兄长死了。”他说,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的心,在那一刻,也跟着死了。“苏家,也完了。
”他又说。我浑身一颤,疯了似的抓住他的衣襟:“你什么意思?我爹娘呢?我弟弟呢?
”“谋逆者的家人,你觉得会是什么下场?”他垂眸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怜悯,“苏合,别回去了。跟我走,我保你一命。”“我不信!
”我嘶吼着,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入雨幕,冲向我家的方向。那一夜,
火光染红了京城的天。我终究是没能回到家。苏府门前,层层叠叠的禁军,
还有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将我阻隔在外。我眼睁睁看着那块挂着“苏府”二字的牌匾,
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就像我眼睁睁看着祁昭,在我面前倒下一样。我眼前一黑,
彻底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是皇宫。
床边守着一个陌生的宫女,见我醒来,惊喜地喊道:“娘娘,您醒了!”娘娘?我正疑惑间,
殿门被推开,身着龙袍的祁玄走了进来。他屏退了左右,缓步走到我的床前,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合合,你终于醒了。”他的声音很温柔,
温柔得让我毛骨悚然。“是你做的?”我问。“是。”他答得坦然。“为什么?”我的指甲,
深深嵌入了掌心。“因为兄长该死,苏家也该死。他们挡了我的路。”他弯下腰,
凑到我的耳边,一字一句,如同魔鬼的低语,“而你,苏合,我要你做我的皇后。”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祁玄,你疯了。”“是啊,我疯了。”他伸手,
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从我第一次在兄长身边见到你时,就疯了。”紧接着,
便是那道封后诏书和赐死我全家的毒酒。不,那不是毒酒。那只是一个宣告。
宣告苏家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我看着眼前这张与祁昭如此相似,
神情却截然不同的脸,心中那片死寂的灰烬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我不能死。
我要活着。我要查清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让所有害死祁昭,害死我苏家满门的人,
血债血偿。于是,我抬头,迎上他势在必得的目光,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埋在我家后院池塘下的那些白骨,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祁玄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02祁玄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直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底的玩味更浓了。“哦?看来嫂嫂都知道了。
”他慢条斯理地踱到窗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那些人,都是你父亲的门生故吏,
是兄长的死忠。我不杀他们,难道留着他们来杀我吗?”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
仿佛只是碾死了几只蚂蚁。“苏合,成王败寇,自古如此。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我懂。
我怎么会不懂。只是我没想到,那个曾经跟在祁昭身后,连大声说话都会脸红的少年,
心肠竟能狠到这个地步。“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冷冷地问。“很简单。”祁玄转过身,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穿上凤袍,做我的皇后。我会以皇后亲眷的礼制,厚葬他们。
”他顿了顿,拇指习惯性地摩挲着扳指,继续说道:“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下去陪他们。
黄泉路上,一家人齐齐整整,倒也热闹。”这是***裸的威胁。他在逼我,
用我苏家上下的尸骨,逼我妥协。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
“好,我答应你。”祁玄似乎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这么干脆?”“不然呢?
我有的选吗?”我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我有一个条件。”“说。
”“我要亲自为他们收殓尸骨。”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祁玄盯着我看了半晌,
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我洞穿。良久,他才缓缓点头:“可以。”“但,”他话锋一转,
重新走到我面前,俯身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苏合,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
从今往后,你是我祁玄的女人。你的身,你的心,都只能是我的。
”“若是让我发现你还想着兄长,或者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他没有说下去,
但那眼神中的狠戾,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一字一句道:“陛下放心,从苏家被满门抄斩的那一刻起,过去的那个苏合,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我的心里,只剩下仇恨。祁玄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
他松开手,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冰冷的吻。“很好。明日,朕会亲自陪你回苏府。”说完,
他转身离去,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划过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躺在床上,浑身都在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祁玄,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以为把我囚禁在这座金丝笼里,我就成了你的掌中之物吗?你错了。这场游戏,
才刚刚开始。我掀开被子,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而陌生的脸。这张脸,
曾经因为祁昭的一句夸赞而羞红,也曾经因为苏家的宠爱而肆意欢笑。而现在,
它只剩下一片麻木。我拿起眉笔,一点一点,描摹着自己的眉眼。我要把这张脸,
变成最锋利的武器。我要让祁玄,爱上我,信任我,然后,再亲手将他拖入地狱。
就像他对我做的那样。门外,传来宫女小心翼翼的声音:“娘娘,陛下派人送来了凤袍。
”我放下眉笔,淡淡道:“拿进来吧。”血海深仇,就从这件凤袍开始。我倒要看看,最后,
是谁为谁做了嫁衣。03第二日,天灰蒙蒙的。我穿着那身繁复沉重的凤袍,
在祁玄的“陪伴”下,回到了曾经的家。苏府门前的血迹早已被大雪掩盖,
但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却像跗骨之蛆,怎么也挥之不去。曾经雕梁画栋的府邸,
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我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后院的池塘。那里,
曾经是我最喜欢待的地方。祁昭曾在那为我种下了一池的荷花。而现在,荷花早已枯萎,
池水被抽干,露出了底下层层叠叠的尸骨。我的父母,我的幼弟,
还有那些忠心耿耿的仆人……他们就那样,衣衫不整,姿势扭曲地堆叠在一起,
身上落满了肮脏的雪。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但我不能哭。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我一步一步走下池底,
亲手为他们整理仪容,将他们身上的污泥一点一点擦去。祁玄就站在池边,
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些禁军,那些曾经的刽子手,此刻也垂着头,不敢看我。
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将所有的尸骨收殓完毕。我的手指早已冻得没有知觉,
凤袍的下摆也沾满了泥污,狼狈不堪。但我不在乎。我抱着弟弟那小小的骸骨,
抬头看向祁玄,声音嘶哑:“陛下,可以了吗?”祁玄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有些动容,
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来人,将他们……厚葬。”我跟着运送棺椁的队伍,
来到了城外的乱葬岗。这里,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没有墓碑,没有香火,
只有一座座孤零零的土坟。我跪在父母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一拜,生养之恩。二拜,
血海深仇。三拜,……永不超生。从乱葬岗回来,我便大病了一场。太医来了好几拨,
都说我这是心病,药石无医。祁玄日日都来我宫里,坐在我的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等。等我崩溃,等我求饶,等我彻底变成一只听话的金丝雀。我偏不。
我每日按时喝药,吃饭,配合所有治疗,努力让自己好起来。因为我知道,我若倒下了,
就再也无人能为苏家和祁昭报仇了。半月后,我的病终于有了起色。册封皇后的典礼,
也如期举行。那一日,我穿着大红的嫁衣,一步一步,走上了那条通往权力之巅的道路。
接受百官朝拜,接受万民跪贺。我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也成了这个世界上,
最孤独的囚徒。当晚,祁玄歇在了我的坤宁宫。他喝了很多酒,眼神迷离地看着我,
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合合,你终于是我的了。”他伸手想来解我的衣带,我却没有躲。
只是在他靠近的瞬间,我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直直地喷在了他明黄色的龙袍上。
那颜色,刺目得像极了那晚,祁昭身上的血。祁玄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看着胸前的血迹,
又看看我苍白如纸的脸,眼中的欲望,渐渐被一丝慌乱所取代。“太医!快传太医!
”他冲着门外大吼。我靠在床头,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心中冷笑。祁玄,
你想要我的身子?可以。等你什么时候,能分得清你胸前的,究竟是我的血,
还是你兄长的血,再来吧。我注意到,殿外一个端着水盆的小太监,在看到我吐血时,
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愤恨。他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眼神却像一匹孤狼。
一个有趣的人。或许,可以成为我在这深宫里,第一颗棋子。04那晚之后,
祁玄果然没再碰我。他似乎也有些忌惮,怕我真的就这么一命呜呼,
让他落得个“逼死新后”的骂名。他只是每日来我宫中坐坐,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赏赐无数珍宝,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什么。我乐得清静,正好利用这段时间,调养身体,
以及……物色我的人。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叫小路子的年轻太监身上。就是那晚,
眼中闪过愤恨的那个。我派人去查了他的底细。很简单。他原名叫路远,
父亲曾是禁军中的一名校尉,也是祁昭的心腹。在那场宫变中,路校尉为了掩护祁昭,
战死沙场。路家被抄,男丁尽数被杀,女眷充入教坊司。唯有他,因为年纪小,
又恰好在宫变前几日,因为一点小错被罚入了净身房,侥Cun逃过一劫。他活了下来,
却也成了宫里最卑微的奴才。国仇家恨。他和我,是同一类人。一个午后,
我借口要去御花园赏梅,点名让小路子跟着伺候。梅林深处,白雪皑皑,红梅怒放。
我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他一人在我身边。“你叫什么名字?”我折下一枝开得正盛的红梅,
状似无意地问道。“回娘娘,奴才叫小路子。”他垂着头,声音恭敬,却透着一股疏离。
“小路子……”我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将那枝梅花递到他的面前,“你闻闻,香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做。他犹豫着,还是微微俯身,凑近了那朵梅花。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我突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路远,
你父亲的佩刀,是一把不错的刀。”他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豁然抬头,
那双一直隐藏在恭顺之下的,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你……”“别紧张。
”我笑了笑,将梅花插回枝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有些人,
不应该被忘记。”我转身,看着远处巍峨的宫殿,悠悠道:“这宫墙,困得住人,
却困不住心。你说对吗?”路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变幻不定。我知道,这颗种子,
已经种下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它生根发芽。从御花园回来后,
我“不小心”遗失了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宫人们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我也没有责罚他们,只是说了一句:“罢了,许是无缘吧。”第二日清晨,我一起床,
就发现那枚玉佩,完好无损地放在我的枕边。旁边,还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上面只有两个字:“静候。”我拿起玉佩,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真心笑容。路远,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有意识地提拔路远。从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太监,
到我宫中的掌事太监,他只用了短短三个月。这自然引起了祁玄的注意。一日,
他又来我宫中用膳。看着侍立在我身旁的路远,
他状似无意地问道:“皇后似乎很器重这个小太监?”我夹起一块鱼肉,细细地剔掉鱼刺,
然后放入他碗中,笑道:“陛下说笑了,不过是看他手脚麻利,人也机灵,用着顺手罢了。
”“是吗?”祁玄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路远身上扫过,“朕怎么瞧着,他有几分眼熟?
”路远的身子,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我握着筷子的手,也紧了紧。我抬起头,
迎上祁玄探究的目光,笑意不减:“陛下日理万机,见的人多了,觉得眼熟也不奇怪。
这宫里的奴才,大多长得一个模样。”我顿了顿,话锋一转:“说起来,臣妾倒是觉得,
陛下最近清减了不少,可是国事太过繁忙,累着了?”我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他身后,
伸手为他按揉太阳穴。我的动作很轻柔,指尖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拂过他的脸颊。
祁玄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闭上眼,似乎很享受我的服务,
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是有些累。前朝那帮老臣,总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朕。
”“那陛下更要保重龙体才是。”我柔声道,“这江山,是陛下的江山。这天下,
也是陛下的天下。谁也抢不走。”我的话,似乎取悦了他。他抓住我的手,
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眼中的怀疑,终于散去。“还是合合最懂朕心。”送走祁玄后,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路远跪在地上,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娘娘,
是奴才……”“不怪你。”我打断他,“祁玄生性多疑,这是迟早的事。”我扶起他,
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路远,从今天起,你要学的,不仅仅是隐藏恨意,更是要学会,
如何利用这恨意。”“你要让他觉得,你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只有这样,
你才能咬到他最致命的咽喉。”路远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奴才,
明白了。”从那天起,路远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忠心”。他对祁玄,恭敬到了骨子里。
祁玄赏赐的东西,他视若珍宝;祁玄说的话,他奉为圭臬。渐渐地,祁玄也对他放下了戒心,
甚至有时候,会当着他的面,处理一些不太机密的政事。而我,也终于通过路远,
得到了我想要的第一份东西。一份,关于太后宫中,人事调动的密档。05太后,
祁玄与祁昭的生母,一个在这深宫里蛰伏了半辈子的女人。先帝在时,她并不得宠,
祁玄更是因为母家地位不高,从小受尽冷眼。反倒是祁昭,自幼被养在当时盛宠的贵妃膝下,
风光无限。如今,祁玄登基,她母凭子贵,成了这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她恨我。
这一点,从我入宫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她看我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恨不得将我凌迟处死。她觉得,是我这个“祸水”,离间了他们兄弟的感情。若不是为了我,
祁昭不会忤逆她,祁玄也不会为了得到我,而走上弑兄夺位的绝路。真是可笑。
男人的野心和权欲,最后,却要一个女人来背锅。“皇后娘娘,太后请您去慈安宫一叙。
”这一日,我正在殿内看书,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一脸倨傲地走了进来。我放下书,
淡淡道:“知道了。”慈安宫内,檀香袅袅。太后坐于主位,手中盘着一串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