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意和江砚礼现在能够在一起,也是江砚礼父母双亡那天,江行给苏安的嘱托。
那年,暴雨停歇后的清晨,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江家别墅的红漆大门紧闭着,却再也挡不住门内蔓延的寒意。那场惨烈的车祸像一把锋利的刀,不仅斩断了江砚礼与父母的羁绊,更在一夜之间掏空了他的整个世界。
葬礼上的白菊还未凋谢,江家长辈们就已按捺不住。几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坐在江家客厅里,对着尚未成年的江砚礼宣读所谓的 “代管协议”。他们是江行远房的叔伯,此刻脸上没有半分悲戚,只有掩饰不住的精明与急切。
“砚礼年纪还小,公司股份和房产这些事,我们做长辈的自然要帮着代管。” 为首的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看似温和,眼神却像扫描仪般在文件上逡巡,“等你成年了,有能力打理了再说。”
江砚礼坐在沙发边缘,背脊挺得笔直,却掩不住身形的单薄。他穿着不合身的黑色孝服,袖口空荡荡地晃着,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 “关怀”,他只是沉默地听着,直到对方把笔递到他面前,才缓缓抬起眼。
那双曾经盛满清冷疏离的丹凤眼,此刻只剩下冰封般的寒意:“我爸妈留给我的东西,不需要别人代管。”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另一个长辈立刻沉下脸,“我们还能害你不成?你现在连高中都没毕业,懂什么公司运营?” 他们嘴上说着为他好,手上却毫不迟疑地收走了房产证和股权证明,连江砚礼母亲珍藏的珠宝首饰都没放过。
苏晚意躲在走廊尽头,看着那些人像秃鹫般瓜分着江家的一切,心脏揪得生疼。不过几天时间,那个曾经在篮球场上意气风发、众星捧月的江家小少爷,就被剥夺得一无所有。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身影被窗外的阴影拉长,显得格外孤苦伶仃。
苏安把一切看在眼里,送走那些 “长辈” 后,走到江砚礼身边。他轻轻拍了拍少年颤抖的肩膀,才发现短短几日,那肩膀竟瘦得硌手,隔着衣料都能摸到突出的骨节。“砚礼,跟我回家吧。”
江砚礼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墙上全家福里父母的笑脸,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没有家了。”
“怎么会没有家?” 苏安的声音哽咽起来,红着眼眶把他揽进怀里,“你忘了你爸爸怎么托付我的?从今天起,苏家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亲人。” 他用力收紧手臂,仿佛要把这个破碎的少年揉进自己的保护圈里,“跟我走,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
江砚礼的身体在那一刻彻底垮了。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任由苏安牵着他的手走出那栋承载了十几年记忆的别墅。路过玄关的穿衣镜时,苏晚意看见他映在镜中的脸 —— 曾经骄傲的下颌线此刻紧绷着,眼底的光芒熄灭得只剩下灰烬,连走路的姿势都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苏家的客厅温暖明亮,苏安特意让阿姨炖了排骨汤。江砚礼坐在餐桌旁,双手放在膝盖上,拘谨得像个陌生人。苏晚意把盛好的汤推到他面前,碗沿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她听见他低声说了句 “谢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不用客气。” 苏安给他夹了块排骨,“房间我让阿姨收拾好了,就在晚意隔壁,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江砚礼低头喝着汤,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苏晚意偷偷看着他,发现他握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喝汤时肩膀也绷得很紧。她知道这场变故对他的打击有多大,那些夺走他家产的长辈,那些曾经围在他身边的朋友,此刻都成了最伤人的利刃。
夜深时,苏晚意躺在床上,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她悄悄爬起来,透过门缝看见江砚礼坐在窗边,月光勾勒出他单薄的侧影。他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应该是他和父母的合影,指腹反复摩挲着照片上的人脸,肩膀微微耸动。
苏晚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她轻轻敲了敲门,端着温水走进去:“还没睡?”
江砚礼慌忙把照片藏进枕头下,转过头时眼睛红红的:“睡不着。”
“喝点水吧。” 她把水杯递给他,犹豫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说,“我爸说得对,这里就是你的家。”
月光下,江砚礼的眼神有了一丝松动。他接过水杯的手指冰凉,指尖还带着未干的湿意。“谢谢。” 他再次道谢,这一次的声音里,终于多了一丝真实的温度。
苏晚意关上门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她靠在门板上,望着窗外的月光,突然觉得这个曾经对她冷漠疏离的少年,其实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脆弱。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虽然残酷,却也让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