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这就是爱了。是无数个冬夜里相拥而眠的温度,是他低头吻她时颤抖的睫毛,是他把她的手攥在掌心的力度 —— 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让她坚信江砚礼终于被她打动,这场始于责任的婚约,早已酿成了真真切切的喜欢。
宴会厅的空调开得有些足,苏晚意拢了拢***的肩颈,想起放在休息室的披肩。“我去拿件衣服。” 她仰头对江砚礼笑,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很快回来。”
江砚礼颔首,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我让侍者陪你去。”
“不用啦,很近的。” 她笑着躲开,提着裙摆往休息室走去,心里还甜滋滋地回味着他指尖的温度。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压抑的说话声。苏晚意的脚步下意识顿住,那道熟悉的嗓音透过门缝钻出来,冷得像淬了冰,和他平时的温柔判若两人。
“…… 江家的股份我已经拿到七成,下个月就能彻底稳住公司。” 江砚礼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听不出半分情绪,“你放心,等局面彻底稳定,我会给她一个交代。”
交代?
苏晚意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凉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耳边的音乐和笑语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两个字在脑海里反复回响。她要的从来不是交代,不是一场权衡利弊后的补偿,不是他稳住江山后施舍的温柔。她要的是那个会在冬夜里把她搂进怀里的江砚礼,是会在吻她时睫毛颤抖的江砚礼,是她追逐了整个青春的、眼里只装着她的少年。
原来那些深夜的相拥是伪装,那些温柔的亲吻是策略,连他眼底的笑意都可能藏着算计。这场她小心翼翼呵护的感情,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稳住局面的棋子。
苏晚意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指尖用力掐进掌心,借着疼痛才没让自己颤抖出声。礼服的裙摆扫过脚踝,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像在嘲笑她刚才的满心欢喜。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酸楚,抬手轻轻揉了揉脸颊,将眼底的湿意逼回去,重新扬起一个完美的笑容。
推开门的瞬间,江砚礼正好挂了电话。他转过身看见她,脸上的冰冷瞬间褪去,又换上了她熟悉的温柔。“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自然地走上前,手臂穿过她的腰际将她揽进怀里,掌心的温度透过礼服传来,烫得她皮肤发疼,“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
他的语气关切,眼神专注,和刚才电话里那个冷漠的声音判若两人。苏晚意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气,可这一次,那味道却让她喉咙发紧。
“没事。” 她仰头对他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甜软如常,甚至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吻。唇瓣相触的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微顿,可她没躲开,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些,眼底亮得像刻意盛着星光,“就是突然觉得,能嫁给你真好。”
这句话说得又轻又软,像情人间的呢喃。可只有苏晚意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像被玻璃碴扎着,疼得密密麻麻。
江砚礼似乎没察觉异常,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些:“傻丫头。” 他牵着她的手往宴会厅走,指尖的温度依旧温热,可苏晚意却觉得那温度烫得吓人,像在灼烧她的皮肤。
重新回到喧嚣的宴会厅,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宾客的祝福依旧真挚。苏晚意挽着江砚礼的手臂,配合着他接受祝福,笑容完美得挑不出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刚才那个瞬间彻底碎了 —— 是她十几年的心动,是她小心翼翼珍藏的期待,是她以为终于等来的爱情。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是她曾经最贪恋的温度。可现在,这温度却让她觉得陌生又冰冷。
原来有些温柔是毒药,有些靠近是算计。这场盛大的订婚宴,终究成了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苏晚意穿着香槟色礼服站在宴会厅里,裙摆上的碎钻随着动作轻闪,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休息室里那声淬了冰的 “交代”,像根冰针扎进心脏,寒意顺着血管蔓延四肢。
她转身走向父亲,苏安笑着递来草莓慕斯:“忙坏了吧,吃点甜的。” 父亲指尖的薄茧轻拍她手背,眼底满是欣慰。苏晚意接过蛋糕,小勺挖开奶油,甜腻在舌尖化开,却暖不透心底的冰凉。背后那道熟悉的目光此刻落在身上,竟带着让她发颤的寒意,仿佛那温柔是层一触就碎的冰壳。
她没回头,自然看不见 —— 江砚礼望着她的背影,握高脚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得几乎嵌进杯壁,指腹压出深深红痕。红酒在杯中晃出涟漪,映着他眼底比酒色更沉的情绪。方才她踮脚吻他唇角时,眼底亮得惊人的星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灼得他喘不过气。
月光落在他脸上,撕开温柔面具的缝隙。愧疚与挣扎在眼底翻涌,像潮水冲刷的礁石。他太清楚苏晚意的爱:清晨篮球场的等待,被露水打湿的裙摆;他随口说的喜好,连自己都忘了她却记得分明;十几年青春毫无保留的倾注,像飞蛾扑向明知会灼伤自己的火焰。
可他的好呢?深夜的温牛奶,散步时放慢的脚步,试探的亲吻拥抱…… 不过是愧疚的补偿,是借婚姻换庇护的交易。当年江家变故,是苏***了他一把;如今要夺回一切,更需苏家做后盾。这场由情谊起头、变故促成的婚约,写满算计,唯独缺了干净的真心。
小提琴声转得缠绵,每个音符都敲在心上。江砚礼仰头饮尽红酒,辛辣灼痛喉咙,却压不住窒息感。他想起她那句 “能嫁给你真好”,眼底星光亮得让他不敢直视 —— 那是纯粹的欢喜,而他回报的,是场用温柔作饵的骗局。
“砚礼在想什么?” 苏安拍他肩膀,“看着你们订婚,我和你江叔叔总算放心了。”
江砚礼迅速敛去情绪,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苏叔放心,我会好好对她。” 这话流畅得连自己都快信了。
苏晚意端着空盘回来,笑意自然得像天生红晕:“爸,你们说什么呢?” 她挽住他手臂,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腕,忍不住轻颤。
“说我们晚意要当江家少奶奶啦。” 苏安打趣道。
苏晚意脸颊微红,抬头撞进他温柔的目光,可那温柔背后像蒙着薄雾的湖面,深不见底。她晃了晃他手臂,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去给长辈敬酒吧。”
“好。” 江砚礼反手握住她,掌心温热如常,只是攥得比平时更紧,像在强迫自己记住触感,又像在惩罚虚伪。
两人走向宴会厅中央,水晶灯下的剪影般配得像童话,引来艳羡目光。没人知道,道无形裂痕已在彼此心底蔓延。苏晚意藏起 “交代” 二字的疑虑,江砚礼藏起满心愧疚。这场圆满的订婚宴,成了心照不宣的拉锯战。
江砚礼望着身边巧笑倩兮的她,看着她强撑的星光,心底只剩清晰的认知:这场始于责任与交易的婚约,终究是他欠了她,欠了一场干干净净、毫无杂质的真心。这份亏欠像无形的线,往后会把他们越缠越紧,在这场爱情骗局里,彼此折磨,彼此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