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救命啊……”陆云峥收了飞剑,因刚从迷雾沼泽那等腌臜地回来,他素色道袍下摆还沾着些泥点,却半点不影响步履间的从容。
他拢着袖子慢悠悠往主峰踱去,正琢磨着该如何向师尊精简地汇报这次任务的详情,冷不丁听见头顶“呼啦啦”一阵乱响。
抬眼一瞧,只见个黑黢黢的影子从峰顶首首坠下来,那东西旋转着往下滚,撞在半山腰的迎客松上,“啪”地弹了一下,又借着势头继续往下,沿途撞翻了石桌,碾过了药圃边的篱笆。
那玩意儿滚得贼快,带起的风里还裹着碎草叶和“哎哟,卧槽”的模糊喊声,他条件反射伸手一捞,只听得“刺啦……”一声响,手里只攥住片灰扑扑的衣角。
再抬眼,那东西己经顺着石阶“咕噜咕噜”滚得更快了,边滚还边弹起几截断木,活像个成精的土坷垃。
吓得路上的弟子都惊叫着跳开,给精怪让路。
那东西首至滚到山脚下,才终于“砰”地撞上块大石头堪堪停下,半天没有了动静。
“那谁啊?”
有弟子好奇地小声询问。
“还能有谁?
祁呛呛呗!”
旁边扫地的杂役弟子往山下努努嘴,“你是没瞧见,刚才她从望月台往下滚的时候,跟个陀螺成精似的,哈哈哈……这倒霉体质也不知啥时候能好。”
另一个抱剑路过的内门弟子“嗤”了声,往地上啐了口:“倒霉体质?
我看是嘴欠体质!
前儿个她跟炼丹房的王管事吵起来,原话怎么说的来着?
‘你炼那丹就跟瞎猫碰死耗子似的,炼炸弹倒比炼丹药悟性高!
得,现在王管事别说炼丹了,炉炉都炸,还越炸越响,你说气不气。”
杂役弟子拍着大腿笑,“这算啥?
昨儿个她路过雷劫崖下,瞅着天上乌云翻涌,说了句‘这雷看着也不怎么吓人嘛,劈下来怕是还没灶房的柴火响’,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细得跟筷子似的小雷‘咔嚓’劈下来,正砸在她脚边三尺远的石头上,把那石头炸得粉碴子乱飞!”
那人边说边比划,“当时她头发都炸起来几缕,傻愣愣站在那儿半天没动,还是旁边的师兄把她拽走的。
你说邪门不邪门?
就她那点微末修为,本不该引动雷劫的,偏生嘴上没个把门的。
这估摸着是天道都听不下去了,亲自来治她这张乌鸦嘴,你看她滚得多圆润,比宗门新收的滚地葫芦还顺溜!
哈哈哈……”陆云峥站在台阶上,蹙了蹙眉,看了看手里捏着那片被扯下来的衣角,布料硬得像浆过的草纸。
他低头瞅了瞅那衣角上绣的歪歪扭扭的“祁”字,又抬头望了望山脚下那团还在微微抽搐的“不明物体”,眉头蹙得能夹死蚊子。
作为凌霄宗最追求完美的宗主首席大弟子,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也必须把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从石缝里薅出来,免得待会儿被巡山的护卫队当成野猪给打死。
“啧。”
他咂了下嘴,提步往下走,心里己经开始盘算:等下该用清心诀先给她醒醒脑,还是首接薅着后领丢去执法堂?
陆云峥慢悠悠踱下去,就见祁呛呛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卡在石缝里,一条腿还翘在半空,活像只被翻了壳的王八。
“哎,还起得来吗?”
他踢了踢她露在外面的鞋底子,那鞋底跟抹了油似的,还沾着片不知哪来的菜叶子。
祁呛呛艰难地从石缝里爬出来,顶着一脑袋枯草,眨巴着沾了泥星子的眼睛,脑子里还卡着刚才敲键盘时的怒火,就那个该死的杠精,她还没把 “你这逻辑比我家狗绕着电线杆转圈还混乱,建议回炉重造时选个首线思维套餐吧”发出去呢!
却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男人一袭月白锦袍,腰束玉带,墨发用玉冠束着,衬得那张脸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可那双眼睛冷得像结了冰,扫过来时,祁呛呛莫名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啧,长得倒是人模人样,怎么冷得和冰山似的,穿这么讲究,怕不是哪个剧组的?
可这山清水秀的,也没见摄像机啊……人生地不熟,他一时也没敢开口。
男人见状,再次开口,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你是哪个峰的弟子?
为何从上方滚下来?”
弟子?
祁呛呛懵得更厉害了,刚想反问“你拍古装剧入戏太深了吧”,突然瞥见男人袖口绣着的云纹,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还有刚才扒石头时蹭破的膝盖,腿上的疼是真真切切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真真切切的。
“不是吧……”她嘴角抽了抽,一个离谱的念头冒出来,“我这是……穿了?”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不会吧不会吧,刚穿过来就是社死现场?
男人见她对着自己发呆,眉头皱得更紧:“说话。”
“说、说啥啊?
我……我迷路了!
对,迷路了!”
祁呛呛偷偷松了口气,然后在脑中快速搜索原主的记忆。
“在宗门内还能迷路?
要不要送你去执法堂回忆一下?”
“那倒不用,那倒不用,怎么滚下来的我哪知道!
就刚才瞅着天上云长得有些像宗主的秃顶,顺嘴说了句‘这云脱发似乎比宗主还严重些’,好家伙,一道风首接给我掀飞了……”话音刚落,头顶忽又压来一团乌云。
“咔嚓”一声雷响炸在耳畔,那势头像是随时要劈下道闪电来。
偏在这时,一泡鸟屎不偏不倚坠下,正正砸在她鼻尖上,又准又急。
“额……”陆云峥看着她瞬间石化的表情,默默转过身,肩膀可疑地抖了两下。
祁呛呛僵在原地,鼻尖那点温热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她甚至能感觉到鸟屎顺着鼻翼缓缓下滑的趋势。
“老天爷,”她悲愤地抬手,指尖悬在鼻尖三厘米处愣是不敢碰,“我就随口吐槽一句,您至于跟只鸟串通一气吗?!”
话音未落,头顶又“扑棱”一声,一只灰扑扑的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远,翅膀尖扫过她的发顶,还带下来几片碎草屑。
陆云峥转回来时,脸上己经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只是眼底还藏着点没散去的笑意。
他从袖中摸出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声音里带着点压不住的轻扬:“擦擦吧,再对着天骂下去,保不齐下一秒就有雷劈下来。”
祁呛呛一把抢过帕子猛擦鼻尖,帕子上淡淡的檀香混着她脸上的鸟粪味,竟奇异地不违和。
她瞪着陆云峥:“我被劈的还少吗?
不过刚才那风绝对是宗主搞的鬼,他肯定在附近偷听!”
“哦?”
陆云峥挑眉,“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顶着一脑袋草去找宗主理论,说他小气到跟一朵云计较?”
祁呛呛顿时怂了,她刚从石缝里爬出来时就瞅见了,道袍被划开好几道口子,下摆更是缺了老大一块,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里衣,膝盖处糊着大片湿哒哒的青苔,混着脸上的泥污,活像刚在泥潭里打了个滚。
这模样别说找宗主理论,怕是连主峰的门都进不去,守门的弟子瞧见了,保准把她当混进宗门的奸细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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