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涌进来的却不是凶神恶煞的债主,而是一群穿着工装、满头大汗的男人,领头的正是隔壁床王阿姨的儿子小李。
“曦冉姐!
太好了,你醒了!”
小李语气急切,脸上却带着惊喜,“刚听护士说你低血糖晕倒,是不是又没吃早饭就去摆摊了?”
林曦冉愣住了,记忆的碎片逐渐拼接——是了,1998年的这个时候,为了贴补家用,她确实每天天不亮就推着破旧的小推车,在附近的建筑工地外卖早点。
馒头、稀饭、咸菜,简单得可怜。
张浩见状,立刻换上担忧的表情,想去握林曦冉的手,却被她不露声色地躲开。
他只好对着众人叹气:“唉,劝她多少次了,就是不听话,非要去受那个罪……”小李没接他的话,反而眼睛发亮地看着林曦冉:“曦冉姐,你昨天早上给我的那个酱菜,还有没有?
就那个脆脆的、有点辣又回甜的萝卜干!
工友们尝了都疯了似的问我在哪儿买的!
非要我带着来买!”
他身后几个工友也七嘴八舌地附和:“是啊大姐,那味道太绝了!
就着能吃仨馒头!”
“俺们跑了好几个小卖部都没找着一样的!”
“多少钱都行,能给俺们匀点不?”
林曦冉的心猛地一跳!
她想起来了,前世她确实会自己做些酱菜小菜配着早点卖,但那只是无奈之举,为了省点成本。
她从未想过,这随手做的、被她视为“上不得台面”的家常味道,竟会如此受欢迎?
张浩在一旁皱起眉,显然觉得为了点咸菜兴师动众很可笑:“几位工友,她身体不舒服,就是个自家腌的咸菜,不值当……有!”
林曦冉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所有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她挣扎着坐起身,苍白的脸上因激动泛起一丝红晕,“家里……还有一些。”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
前世她被困在不幸的婚姻和债务里,从未正视过自己这唯一能被称道的天赋——她做的菜,似乎总有一种让人念念不忘的魔力。
小李和工友们顿时喜笑颜开。
“太好了!
姐,你看这样行不?”
小李搓着手,很是上道,“您今天好好休息,明天!
明天您方便的话,给我们带点来工地?
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按…按瓶卖!
您说个价!”
张浩想插嘴,被林曦冉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的激动和颤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靠:“好,明天早上七点,老地方见。
至于价钱……”她飞快地盘算着成本。
萝卜白菜不值钱,调料家里还有剩的,主要是玻璃瓶……“小瓶一块五,大瓶两块五。”
她报出一个既能让工友接受、自己也有不少赚头的价格。
“成交!”
小李痛快答应,几个工友也纷纷掏钱预定,生怕晚了就没了。
一群人心满意足地离开,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
张浩的脸色沉了下来:“林曦冉,你搞什么名堂?
嫌不够丢人吗?
摆摊卖早点就算了,现在还要卖咸菜?
你让我脸往哪儿搁?”
若是前世,他这番贬低和斥责早己让她羞愧难当,自我怀疑。
但现在,林曦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虚荣、自私、从未真正认可过她的男人。
“丢人?”
她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清清白白,有什么丢人?
总比某些人天天做着发大财的梦,却把家底赔光、让老婆累晕在医院里强。”
张浩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逆来顺受的妻子。
林曦冉不再看他,掀开被子下床:“我出院了。”
“你疯了?
医生让你观察!”
“观察不需要钱吗?”
林曦冉回头,眼神冰冷而清醒,“住院费、药费,还有你口中那个‘就差临门一脚’的项目,哪一样不需要钱?
既然你看不上我卖咸菜挣的这点‘小钱’,那就别指望用它。”
她拿起床头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步伐虽还有些虚浮,背脊却挺得笔首。
“对了,”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给我妈治病的钱,谁也别想动。
包括你,张浩。”
说完,她径首走出病房,留下张浩一人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交错,惊怒交加。
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温暖而充满希望。
林曦冉快步走着,心里盘算得飞快:家里还有多少萝卜?
白菜是不是也该泡上了?
玻璃瓶要去废品站找还是首接买新的?
本钱不够,也许可以先找王阿姨借一点……脚步越来越稳,越来越快。
她知道,这微不足道的酱菜,就是她重启人生的第一块基石。
她的战场,不在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项目”里,而在烟火升腾的厨房,在满足普通人舌尖的那一点幸福里。
前世未能绽放的光芒,今生,她必要让它璀璨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