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铅灰色大门在身后无声滑闭,隔绝了地下三百米深处那个只有代号没有名字的世界。
手中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钧的探亲批文,边缘已被我无意识攥得濡湿卷曲。六年,
两千一百九十个日夜,我终于能重新呼吸到带着尘埃和阳光味道的空气。“蒋工,
专机三小时后起飞,直抵京都。”警卫队长老陈递来一套半旧的便服,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您…家里那位小姑娘,该上小学了吧?”我喉头猛地一哽,
别过脸去,指尖却下意识地探进防护服内衬那个最贴近心脏的口袋。
一张边缘磨损泛黄的照片被小心地抽出来。照片上,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羊角辫的小丫头,
正咧着没长齐乳牙的嘴,努力啃着自己的小拳头,黑葡萄似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是颖颖周岁时,沈秋洲用他那部老掉牙的按键手机拍的。按下快门那一刻,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憧憬的低语仿佛还在昨日:“安然,等咱们颖颖再大点,
我带你们去阿尔卑斯滑雪,我教你,保证不摔跤…”机场高速两旁的银杏树,
金黄的叶片在深秋的风里翻飞,像无数只仓惶逃窜的蝴蝶,疯狂地扑向疾驰的车窗,
又被无情地甩在身后。副驾驶座上,那部同样沉寂了六年的旧手机,屏幕漆黑,
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指尖,也灼烧着我的心脏。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在指尖下无数次模拟着拨出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近乡情怯?不,是恐惧。
恐惧六年的空白会改变一切,恐惧那个记忆中温暖的家,已不再是我的归处。最终,
我还是遵从了心底最原始的冲动,没有提前告知任何人。银灰色的轿车一个利落的甩尾,
稳稳刹停在京都最繁华的***核心——沈氏集团总部大楼前那巨大的音乐喷泉旁。
阳光在玻璃幕墙上跳跃,折射出冰冷而炫目的光。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脚踩上光洁如镜的花岗岩地面,六年积攒的思念和期待,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胸膛。
“妈…妈?”一个带着怯意、细若蚊蚋的童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突兀地穿透了周遭的喧嚣,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膜。我浑身剧震,猛地循声望去。
就在那巨大的、映照着蓝天白云的玻璃幕墙倒影里,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的蓝白校服的小小身影,正像一片被狂风蹂躏的落叶,
无助地瑟缩着。她对面,一个穿着精致小西装、牵着条昂贵泰迪犬的小男孩,
正趾高气扬地将一架造型酷炫的无人机,蛮横地往她脸上怼。旁边,
一个妆容精致、一身名牌普拉达套装的女人,双手抱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刻薄与轻蔑。
下一秒,那女人毫无预兆地扬起了手。“啪——!”一声清脆到刺耳的巴掌声,
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空旷的广场上,瞬间盖过了喷泉的水声和远处车流的嗡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眼睁睁看着,
我日思夜想、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只能靠照片慰藉的小月亮——颖颖,那苍白瘦弱的小脸上,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一个清晰无比、触目惊心的五指印痕。她被打得一个趔趄,
小小的身体晃了晃,像风中残烛。血液“轰”的一声直冲头顶,太阳穴突突狂跳,
视野边缘瞬间染上猩红。更让我肝胆俱裂的是,那个穿着普拉达的女人,
用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狠狠戳向颖颖的眉心,
声音尖利得如同淬毒的冰锥:“没爹教没娘养的小野种!谁给你的狗胆碰天天的玩具?
弄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给我跪下!把上面的泥点子舔干净!”我的颖颖,
我那本该在父母掌心如珠如宝的颖颖,
在那恶毒的呵斥和周围无数道或冷漠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大眼睛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麻木的顺从。
她真的在慢慢地、屈辱地弯下膝盖!洗得发白、磨得起了毛边的校服裤管,
一点点擦过冰冷坚硬的地砖,那膝盖弯折的弧度,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在我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反复切割、搅动,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颖颖!别跪——!
”嘶吼声冲破喉咙的瞬间,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什么理智,什么后果,
在这一刻统统化为灰烬。我眼中只有女儿脸上那刺目的红痕和她眼中死寂般的绝望。
带着六年积压的怒火和刻骨的心痛,我的手掌裹挟着风声,
狠狠掴在了那个普拉达女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啊——!”女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捂着脸颊踉跄后退,精心打理的发髻都散乱下来。掌心传来***辣的麻痛感,但我毫不在意。
我一把将吓傻了的女儿紧紧搂进怀里,她的身体冰凉,像一块没有生气的寒玉。我颤抖着手,
想拂开她黏在红肿脸颊和嘴角汗湿的发丝,指尖却触碰到一道已经结痂的、细长的旧伤痕,
隐藏在发际线边缘。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窒息。
“阿…阿姨…你快跑…”颖颖猛地回过神,冰凉的小手死死攥住我起球的衣角,
声音抖得不成调,充满了巨大的惶恐,
…你打了张阿姨…她…她是爸爸的…爸爸不会放过你的…”她甚至不敢说出“助理”这个词,
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别怕,宝贝,别怕!”我用力抱紧她,
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身上的寒意,声音却控制不住地沙哑哽咽,“告诉妈妈,她是谁?
你爸爸的什么?一条狗也配让你下跪?!”“妈妈?”颖颖猛地抬起头,
那双被恐惧笼罩的大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狂喜和更深恐惧的光芒,
她死死盯着我的脸,仿佛要穿透六年的时光尘埃,“你…你真的是妈妈?
爸爸说…说你死了…”“我没死,宝贝,妈妈回来了!”眼泪终于决堤,
滚烫地砸在她瘦削的肩头。“呵!我当是哪个不开眼的疯婆子!
”那个叫张依晨的女人已经缓过劲来,捂着迅速肿起的颧骨,眼神怨毒得像淬了蛇毒,
踩着细高跟“噔噔噔”地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原来是你这个早就该化成灰的死人!在四九城的地界上,沈总打个喷嚏都比惊雷响!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打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她尖利的嗓音刮得人耳膜生疼,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白领和路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怒火在胸腔里翻江倒海,
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六年!我为国隐姓埋名,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实验室里呕心沥血,
换来的就是我的女儿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丈夫的助理肆意羞辱殴打,逼着下跪舔泥?!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撕碎这个女人的冲动,颤抖着手指,从口袋里掏出那部旧手机。
屏幕亮起,那个早已刻入骨髓的号码,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而冰冷。我拨了出去,
听着那单调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心上。电话接通了。
背景音是隐约的高尔夫球被击飞的脆响和谈笑声,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带着上位者慵懒和一丝不耐烦的男声传来:“哪位?”“听说,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你是京都的天?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是更加冰冷和不屑的嗤笑:“哪来的神经病?再骚扰我,
等着收律师函吧!”“嘟…嘟…嘟…”忙音无情地切断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念想,
也彻底斩断了我心中那根名为“沈秋洲”的弦。六年前,装甲车启动前,
他追着车哭喊“安然,我等你!我和颖颖永远等你!”的画面,
瞬间被这冰冷的忙音击得粉碎,化作无数锋利的玻璃渣,狠狠扎进我的肺腑,
痛得我几乎弯下腰去。原来,
的号码都没存啊……那个他当年笨拙地输了三次才背熟、说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号码……“哈!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张依晨捕捉到我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痛楚,得意地扬起下巴,
像只斗胜的孔雀,踩着细高跟堵住我的去路,
对着不远处几个穿着保安制服、明显在观望不敢上前的男人尖声命令,“保安!都瞎了吗?
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乞丐婆子给我抓起来!扔护城河喂鱼去!出了事我担着!
”那几个保安面面相觑,犹豫着围拢过来。就在这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变故发生了!
一直躲在我身后瑟瑟发抖的颖颖,突然像只受惊的小鹿,猛地从我怀里挣脱出来,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张依晨锃亮的高跟鞋前!“张阿姨!
张阿姨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她小小的身体伏得很低,额头几乎要碰到冰冷的地面,
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卑微的哀求,“我替这位阿姨跪!我替她道歉!求求您放过她吧!
她不是故意的!她…她只是不认识您和爸爸…”她一边哭求着,
一边飞快地抓起地上那架沾着口香糖污渍和灰尘的昂贵无人机,伸出小小的、***的舌头,
竟真的要不顾一切地往上舔去!那姿态,熟练得让人心碎!“颖颖!不要——!
”我目眦欲裂,嘶声尖叫,想要冲过去阻止。“对!舔!像你上周舔我新球鞋那样舔干净!
”那个叫沈逸天的小男孩,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兴奋地拍着手跳起来,
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残忍和得意,大声叫嚣着,“快点舔!
不然我让张阿姨打死她!”“沈逸天!她是你姐姐!”我再也无法忍受,
胸腔里的火山彻底爆发!我猛地挣脱一个抓住我胳膊的保安,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
一把抢过颖颖手中那架象征着屈辱的无人机,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砸向旁边坚硬的花岗岩罗马柱!“哐当——!咔嚓——!”昂贵的玩具瞬间四分五裂,
塑料和金属零件爆裂飞溅,如同下了一场冰冷而残酷的小型烟花雨。“啊!我的飞机!
我的***版飞机!”沈逸天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小小的脸上布满狰狞,
“张阿姨!杀了她!我要她死!她赔我的飞机!”“反了天了!给我往死里打!
”张依晨气得浑身发抖,五官扭曲,尖声咆哮。七八个保安再无顾忌,
橡胶棍、拳脚如同雨点般朝我身上招呼过来。我下意识弓起身子,护住头脸,
后背和手臂传来沉闷的击打声。特制的防弹纤维内衬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力,
但巨大的力道还是震得我气血翻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混乱中,
我看到一个保安粗鲁地一脚将试图扑过来保护我的颖颖踹开,
她小小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摔倒在旁边的花坛边缘,额头磕在水泥沿上,瞬间青紫一片。
“颖颖!”我肝胆俱裂。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挣扎着爬起来,
竟真的又朝着那堆无人机碎片爬去,小手颤抖着去够一块较大的残骸,嘴里还咳着血沫,
却拼命朝我摇头,
求:“妈妈…别管我…你快跑…我习惯了…我舔干净…他们就…就不打你了…”“习惯”了?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穿我的心脏!我的女儿,这六年,
她到底“习惯”了多少这样的屈辱?!人群像退潮般哗然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双锃亮的意大利手工定制皮鞋,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
停在了我染着点点血迹和灰尘的旧球鞋前。我艰难地抬起头,逆着刺眼的阳光,
看到了那张曾经刻骨铭心、如今却只剩下冰冷和陌生的脸——沈秋洲。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
六年的时光并未在他英俊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爱意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深潭般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他微微蹙着眉,
挑剔的目光扫过我身上洗得发白、袖口甚至磨出破洞的旧外套,像是在打量一件碍眼的垃圾。
“蒋安然?”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随即化为冰冷的确认和…荒谬?
“殡仪馆当年可是给我看过你的骨灰盒,还有死亡证明。你到底是人是鬼?”呵…骨灰盒?
死亡证明?心,彻底沉入了冰海最深处,连最后一丝余温都消散殆尽。
“难为沈总还记得我这个‘亡妻’。”我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
声音冷得像冰窖里冻了千年的石头。我一把将挣扎着爬到我身边的颖颖紧紧护在身后,
瘦小的身体在我怀里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我直视着沈秋洲那双冰冷的眼睛,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抚养权给我。今天的事,你,还有你这条乱咬人的狗,”我目光如刀,
扫过旁边捂着脸、眼神怨毒的张依晨,“我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抚养权?给你?
”沈秋洲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他挑剔的目光再次扫过我全身上下,最终落在我那双沾满灰尘的旧球鞋上,
语气轻蔑得像在谈论路边的乞丐,“蒋安然,六年不见,你是穷疯了吗?
还是在地下室关傻了?你拿什么养她?靠捡垃圾吗?”他顿了顿,
用一种施舍般的口吻补充道,“颖颖现在上的国际小学,
一年的学费就够你这种‘人才’挣十年。她每周的钢琴私教课,每小时八千块。你付得起吗?
嗯?”“我…我有钱!”一个细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沈秋洲和我。只见颖颖猛地从我身后探出小脑袋,
那双被泪水洗过、依旧红肿却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倔强。
她的小手颤抖着,伸进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最里层的夹层,摸索了好一会儿,
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同样有些磨损的储蓄卡。卡面上,
贴着一张已经卷边褪色的Hello Kitty贴纸。她双手捧着那张卡,
像捧着自己全部的世界和希望,高高地举到沈秋洲面前,声音虽然还在发抖,
却异常清晰:“爸爸…我有钱!我…我存了十万块!够…够我和妈妈生活很久了!
我…我吃得很少的!真的!我还会帮楼下宠物店喂猫遛狗,
老板会给我钱…我…我能自己养活自己…也能…也能帮妈妈…”她越说声音越小,
最后几乎变成了哽咽的呓语,那张承载着她所有希望和卑微的储蓄卡,
在她汗湿的小手里微微颤抖着,卡面上Kitty猫的笑脸,在此刻显得如此刺眼而心酸。
十万块…喂猫遛狗…我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无法抑制。我的女儿,
本该在父母羽翼下无忧无虑成长的公主,为了生存,
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自由”或者仅仅是少受一点欺辱,竟然偷偷存下了十万块!
这每一分钱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和泪水?“噗嗤——”张依晨第一个没忍住,
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嘲笑,她捂着红肿的脸,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哟喂!
十万块?哈哈哈!笑死我了!沈总,您听见没?十万块!还不够小少爷一个月的零花钱呢!
这穷酸母女俩真是绝配!一个装神弄鬼,一个异想天开!”她一边嘲笑着,一边突然伸手,
极其粗鲁地一把夺过我手里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动作快得我都没反应过来。
她翻开通话记录,找到最近拨出的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脸上带着恶意的、看好戏的表情,
直接按下了回拨键,甚至还故意按了免提!“嘟…嘟…”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一个沉稳平和的男声传来,带着一丝关切:“安然?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需要我这边…”“喂!老棺材瓤子!”张依晨没等对方说完,就扯着嗓子,
用极其粗鄙无礼的腔调打断了对方,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轻蔑和挑衅,
“你就是蒋安然那个穷酸***找来的靠山?她领导是吧?哈哈哈!真是笑掉老娘大牙了!
听着!你们家这个不知死活的***,在我们沈总面前装大尾巴狼,说要亮亮实力!哎哟喂,
可把老娘我吓死了!来来来,老鳖登,沈总发话了,借你两个胆儿,
你敢爬过来让我们开开眼吗?嗯?哈哈哈!”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五六秒,就在张依晨脸上的得意和周围看客的哄笑达到顶点时,
那个沉稳的男声再次响起,听不出丝毫怒气,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底发寒的平静,
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呵呵…借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茶杯盖轻叩杯沿的脆响,“小张同志是吧?你的‘好意’,
我心领了。正好,我最近胆结石犯了,医生建议摘除。你既然这么慷慨,
要借我两个胆…那行,我这就派人过去取。左叶右叶,你自己挑一个吧。
”“嘟…”电话***脆利落地挂断了。张依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一张拙劣的面具。
她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又看看周围突然变得有些诡异的安静气氛,
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那平静话语里蕴含的恐怖意味。“装…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她色厉内荏地啐了一口,把手机像丢垃圾一样扔回给我,“蒋安然,你找的人跟你一样,
只会打嘴炮!还派人来取胆?我呸!他一会儿不会真派几个你工地上的农民工工友,
扛着铁锹锄头过来,让老娘我‘开开眼’吧?哈哈哈!”沈秋洲的眉头却紧紧锁了起来,
他比张依晨敏锐得多,那通电话里平静到诡异的语气,让他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失望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忌惮?“蒋安然,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带着最后通牒般的压迫感,“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趁我现在还有一点耐心,立刻签了离婚协议,带着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滚出京都!
否则…”他眼神陡然转厉,如同淬毒的冰刃,“等我的耐心耗尽,你想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他不再看我,目光转向我身后死死抓着我衣角、脸色惨白的颖颖,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沈颖!过来!跟我回去!”他顿了顿,
用一种斩断一切联系的口吻,冰冷地补充道,“记住,从今往后,你没有妈妈了。
她早就死了。”“爸爸…”颖颖的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的泪水。她的小手死死攥着我的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小小的身体抗拒地向后缩着,仿佛沈秋洲是洪水猛兽。
但在沈秋洲越来越冷、越来越不耐烦的逼视下,那点微弱的反抗如同风中残烛,
眼看就要熄灭。她的小嘴瘪了瘪,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最终,那攥着我衣角的手指,
一根一根,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松开了。就在她的小手即将完全脱离我衣角的瞬间,
我猛地反手,一把将她冰凉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我同样冰冷却无比坚定的掌心里!“我的宝贝,
”我低下头,看着女儿那双盈满泪水、写满恐惧和茫然的眼睛,一字一句,
清晰而缓慢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一切阴霾的力量,
“从今天起,你记住,你不需要再害怕任何人。至少,在这片土地上,在这个国家里,
没有人,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没有人?”张依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刚想再次尖酸刻薄地嘲讽。轰隆隆——!!!
一阵低沉、压抑、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恐怖轰鸣,毫无预兆地撕裂了***上空原本的喧嚣!
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
瞬间盖过了所有的车流声、人声,甚至盖过了张依晨那刺耳的嘲笑!“什么声音?”“天啊!
快看天上!”“那…那是什么?!”广场上,无论是趾高气扬的张依晨、面色阴沉的沈秋洲,
还是那些看热闹的白领、路人,甚至是围住我的保安,全都下意识地、惊恐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