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稿断情衷

房东的唾沫星子快喷到我脸上时，孟星禾的电话来了。“苏杳老师，稿酬七位数，

为我和我的未婚夫沈寂周写本恋爱回忆录。”我看着手机屏保上，

沈寂周那张刻进骨头里的脸，笑了。没有人知道，

他是我那本封神之作《荒原月》的唯一男主角。而我，苏杳，是他恨之入骨，

永不原谅的前女友。01“苏杳老师，久仰大名，没想到您比照片上还要清冷有气质。

”孟星禾本人比照片上更甜，一身高定香风套装，笑起来眼眸弯弯，像盛满了蜜糖。

她身上有股清甜的栀子花香。香气钻进鼻腔的瞬间，我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她捕捉到了。“苏杳老师不喜欢这个味道吗？”她歪着头，笑得天真无邪，

“寂周以前也不喜欢呢，他说像廉价空气清新剂。但后来他说，只要是我身上的，闻惯了，

就成了独一-无二的毒药。”我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刺了一下。毒药。他也曾这么形容过我。

我垂下眼，掩去所有情绪，公式化地开口：“孟小姐客气了，叫我苏杳就好。

”我们约在一家昂贵的私房菜馆，窗外是繁华的CBD夜景，每一寸灯光都在嘲笑我的落魄。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T恤，赴了这场鸿门宴。孟星禾似乎并不在意，

热情地为我介绍菜品，每一道都精准地踩在我曾经的喜好上。“这是寂周特意为您点的，

”她把一盘水煮鱼推到我面前，“他说您无辣不欢，而且从不吃香菜。

”我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他还记得。记得这些琐碎的细节，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在我早已麻木的心脏上反复切割。“孟小姐，我们还是谈谈创作的事吧。

”我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哦，对对对，”她从爱马-仕包里拿出一沓资料，

“这是我和寂周的一些照片，还有我整理的一些恋爱小事，您先看看。”我伸手接过，

指尖触碰到照片上沈寂周的脸，像是被烫了一下。“我们的故事，其实很浪漫的。

”孟星禾双手托腮，陷入回忆，“我对他一见钟情，追了他整整一年，他才答应我。

他这个人啊，就是外冷内热，一旦爱上，就会把你宠成小公主。”“他会在我生理期的时候，

凌晨三点跑遍全城给我买红糖姜茶。”“他会亲手为我设计独一-无二的珠宝，

他说我的美丽，值得最好的东西来配。”我静静地听着，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心里却在冷笑。孟星禾，你根本不知道，你引以为傲的独家定制，

不过是我苏杳玩剩下的二手货。这顿饭，我食不知味。临走时，

孟星禾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黑卡递给我，“苏杳老师，这是定金，我知道您最近可能有些困难，

您先用着，密码是寂周的生日，1225。”我看着那张卡，觉得无比讽刺。我伸手，

接过了那张卡。在孟星禾欣喜的目光中，我轻声开口：“孟小姐，你记错了。

”她愣住：“什么？”“他生日是0825，不是1225。”孟星禾的脸色，瞬间白了。

我把卡推了回去，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另外，公事公办，

定金请打到我工作室的对公账户。”我强撑着我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转身离开。走出餐厅，

夜晚的冷风吹在我脸上，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意。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银行短信，一百万的定金到账了。我看着那一长串的零，蹲在路边，像个疯子一样，

又哭又笑。沈寂周，你看，五年了，你还是用同样的方式，给我钱，也给我羞辱。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又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没有称呼，只有四个字。

“我的生日。”02回到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我打开了孟星禾给我的资料。

照片上的沈寂周，眉眼间的青涩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男人的从容与矜贵。

他身边的孟星禾，永远笑得灿烂。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巴黎铁塔下的拥吻，圣托里尼的日落，

冰岛的极光……这些，都曾是我和他在无数个深夜里，一起规划过的未来。如今，

他带着另一个女人，一一实现了。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疼得快要无法呼吸。我关掉照片，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文档的标题，

我敲下了三个字——《爱如星河》。孟星禾说，她的名字里有星，沈寂周的名字里有舟。

我忍着恶心，开始敲击键盘。初见时，孟星禾像一束光，

照亮了沈寂周孤寂的世界……我一边写着这些矫揉造作的文字，一边用尽全力，

把我和沈寂周的过去，从脑海里剥离出去。我敲下“圣托里尼的日落，

是他精心准备的惊喜”，手却开始发抖。脑子里闪过当年他抱着我说“杳杳，

以后我们每年都来”的画面。我立刻删掉这句话，换成“孟星禾依偎在他怀里，

觉得此生无憾”。写，回忆，删除，修改。每一个字，都是一场酷刑。

我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个拙劣的搬运工，把属于我的独家记忆，

冠上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一夜无眠。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把第一章发给了孟星禾。

她几乎是秒回：天啊！苏杳老师，您写得太好了！就是这种感觉！

您是怎么知道寂周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您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我当然知道。孟星禾对我大加赞赏，甚至又给我转了二十万的奖金。

她说：苏杳老师，钱货两讫，合作愉快！我真是太幸运能遇到您了！

我看着她天真的文字，只觉得可悲。孟星禾，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视若珍宝的爱情故事，不过是别人丢弃的旧物。正当我准备关掉对话框时，

她又发来一条消息。苏杳老师，稿子寂周看了。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他说写得很好，但感觉……像是别人的故事。他想亲自和你谈谈，他说，只有他，

才知道故事真正的样子。明天下午三点，米其林三星餐厅，可以吗？我盯着那行字，

看了很久。终究，还是躲不过吗？我回了一个字：好。关掉对话框，我走进浴室，

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女人。这五年来，我刻意把自己弄得潦草又狼狈。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和过去的苏杳，划清界限。可当我知道要见他的那一刻，

我还是控制不住地，从箱底翻出了那条唯一还算体面的连衣裙。那是一条黑色的吊带裙，

他送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他说，杳杳，你穿黑色，最性感。03再次见到沈寂周，

是在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包厢里。我到的时候，他和孟星禾已经在了。他坐在主位，

低头看着平板，侧脸的轮廓在水晶灯下显得有些清冷。孟星禾一见到我，就热情地起身迎接，

“苏杳老师，你来啦！快坐！”我点了点头，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从我进门到现在，

他一眼都没有看我。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也好。我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

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沈先生，孟小姐，久等了。”沈寂周闻声，终于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看到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波澜，但稍纵即逝。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三秒，便移开了，语气平淡无波，“苏作家，你好。”苏作家。

他叫我苏作家。多么疏离，又多么讽刺。孟星禾丝毫没有察觉到我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兴奋地开口：“寂周，你快看，苏杳老师是不是很厉害？她写的第一章，

简直就像是你亲口说出来的一样！”沈寂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探究。

我迎上他的视线，不闪不躲。半晌，他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是吗？

那我倒要好好拜读一下。”他垂眸看着平板，包厢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我的心，

提到了嗓子眼。终于，他看完了。他放下平板，没有看我，而是转向孟星禾，

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宝贝，这里不对。”他指着屏幕上的一行字。“苏杳老师写，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像一道光。”孟星禾幸福地点头。沈寂周笑了笑，

继续说道：“事实上，我当时在想，这个女孩的声音真好听，像百灵鸟，让我无法专心。

”说完，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却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他用口型，

无声地对我说了两个字。“骗子。”我的血，瞬间凉了半截。他这是在做什么？

一边在未婚妻面前扮演着深情款款的完美情人，一边用最残忍的方式，对我进行精神攻击。

孟星禾被哄得心花-放，完全没注意到我们之间的交锋。“还有这里，

”沈寂周继续他的表演，“为了给你买红糖姜茶跑遍全城，太夸张了。

我只是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而已。”他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孟星禾的头发，

那个曾经属于我的专属动作。但他的眼睛，却一直死死地盯着我，

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示威。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这顿饭，比我想象中，

还要像一场凌迟。结束时，沈寂周甚至绅士地为我拉开了门。在我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

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玩得开心吗？苏作家。”我浑身一僵，

落荒而逃。刚走出餐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苏杳，

你敢用我们的过去去粉饰你的现在，我就敢让你连现在都失去。包括你妈那条命。

04看着那条短信，我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沈寂周，你这个魔鬼。你明知道，

我妈是我唯一的软肋。我不能拿我妈的命去赌。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和颤抖，

回了信息：你到底想怎么样？那边很快回复：我想知道，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我想看看，五年了，你到底有没有后悔过。我看着屏幕，惨然一笑。后悔？我的人生，

早就被后悔两个字填满了。我没有再回复，我知道，任何解释在他看来都是狡辩。第二天，

我接到了我妈主治医生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再是为难，而是带着一丝欣喜。“苏小姐，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沈氏集团的沈总刚刚联系了我们院里，

为您母亲请了国外最好的专家团队，并且支付了全部费用！”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还没反应过来。医生继续说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沈先生那边有个要求。

”“他说，手术同意书，必须由他亲自签字。”我挂了电话，手脚冰凉。沈寂周，

你好毒的手段。你不是要取消我妈的手-术，你是要用“恩惠”来包装“控制”。

你把一把刀递给我，逼我亲手捅向我自己。要么，跪下求你。要么，

眼睁睁看着我妈失去最好的治疗机会。我冲出家门，疯了一样地跑到沈氏集团楼下。

前台拦住了我，说没有预约不能见沈总。我不管不顾，硬闯了进去。顶楼，

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我猛地推开。沈寂周正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听到动静，

他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得像冰。“是你做的，对不对？

”我的声音在发抖。他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看着我，“我给过你机会了。”“沈寂周！

”我冲到他面前，双眼通红地瞪着他，“五年前你就是这样，用沈家的权势逼我！

现在还要用我妈来逼我吗？”他冷笑一声，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是你先用我们的过去换钱的。”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也是你欠我的！你忘了是谁在雨里跪了一夜求我别走吗？小舟？

”“小舟”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那是我们之间最亲昵的称呼。也是我手里，唯一还能刺痛他的武器。他猛地推开我，

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一丝被我说中的狼狈。“苏杳，

你找死！”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狠狠地拍在我面前。是手术同意书。他把一支笔，

扔到我脚下。“苏杳，想救你妈，就求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字一句，残忍无比。

“说你错了。”05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我看着地上的那支笔，

又看看他那张毫无感情的脸。尊严和母亲的性命，这道选择题，他五年前就逼我做过一次。

这一次，我依然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缓缓地，弯下了膝盖。

就在我的膝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的那一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寂周，

你在忙吗？”孟星禾甜美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划破了这死寂的对峙。我僵在原地，

保持着那个屈辱的姿势，进退两难。沈寂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快步上前，

挡在了我和孟星禾之间，遮住了她的视线。“星禾，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

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张。“我给你送下午茶呀。”孟星禾提着精致的食盒，

完全没有察觉到办公室里诡异的气氛，“咦？苏杳老师也在啊？”她探出头，看到了我。

看到了我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孟星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挺直了背脊。“没什么，”我看着沈寂周，

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和沈总，在讨论剧本的细节。”“是吗？”孟星禾的眼神里，

充满了怀疑。沈寂周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我没有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办公桌前，

拿起了那份手术同意书。我把它，一页一页地，撕得粉碎。纸屑，像雪花一样，

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沈寂周错愕的眼眸里。“沈寂周，”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手术，我们不做了。”“你妈的命你不要了？！”他冲我低吼。“要，”我平静地回道，

“但我不会再求你。”“苏杳，你疯了！”“是，我疯了，五年前就疯了。”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