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刺鼻,混杂着铁锈般的腥甜,顽固地钻进鼻腔深处。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
林晚的意识在粘稠的黑暗边缘挣扎,终于被头顶刺目的白炽灯光硬生生拽了回来。
视野模糊,重影晃动。
天花板惨白一片,单调得令人心慌。
她试图转动酸涩的眼珠,视线艰难下移——手臂上插着冰冷的输液针,皮肤下蜿蜒着青紫色的淤痕。
浑身骨头仿佛被重型卡车碾过又重新草草拼凑,没有一处不叫嚣着尖锐的疼痛。
这是哪里?
发生了什么?
记忆像被搅浑的泥潭,碎片沉浮: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失控的眩晕感?
刺眼到足以灼伤视网膜的强光?
……然后是一片彻底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醒了?”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男声在床边响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瞬间刺穿了病房里虚弱的宁静。
林晚费力地偏过头。
床边站着两个身穿深蓝色警服的男人。
为首的中年警察,国字脸,眉间刻着深深的川字纹,眼神锐利得像解剖刀,正自上而下地审视着她,仿佛在打量一件证物。
他肩章上的银色西角星花,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他身后的年轻警员拿着记录本,同样面无表情。
“林晚?”
中年警察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市局刑侦支队,郑国栋。”
林晚喉咙干得冒烟,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勉强算是回应。
恐惧的冰冷触手悄然缠上心脏。
警察?
为什么?
郑国栋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话语如同冰雹般砸下:“你涉嫌与近期发生的‘雨夜连环杀人案’有关。
具体地说,是昨晚发生在西城区梧桐巷的第西起命案——死者,张丽。”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林晚混沌的脑仁上。
连环杀人案?
命案?
嫌疑人?
她?
荒谬感让她几乎想笑,但牵扯到脸上的伤口,只换来一阵剧烈的抽痛。
“不…不可能……”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无处不在的疼痛和虚弱死死按回枕头上,声音微弱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我…我不知道…什么张丽?
我昨晚……你昨晚在哪里?”
郑国栋打断她,向前逼近一步,压迫感陡增,“根据现场勘察,你的血迹,清晰地留在被害人张丽尸体旁的地面上。
你的指纹,出现在巷口丢弃的、沾有被害人血液的凶器——一把裁纸刀上。
巷口对面便利店的监控,”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钩,“清晰地拍到你,在案发时间前二十分钟左右,尾随被害人张丽,进入了那条死胡同。”
血…指纹…监控…尾随……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晚的神经。
她如坠冰窟,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
“不…我没有!
我没有杀人!
我不认识她!
我昨晚…我昨晚……”她拼命回想,大脑却只有一片空白,还有那刺耳的刹车声和令人绝望的强光。
“我好像…出了车祸?
对!
车祸!
有人撞了我!”
她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
郑国栋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种洞悉谎言的冰冷嘲讽:“车祸现场?
在哪里?
我们查遍了全市昨晚的交通事故报案记录,没有与你身份信息、伤情特征相符的记录。
林小姐,你的车祸故事,编得不够圆。”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锁住林晚惊恐失措的眼睛:“证据链很完整。
你有作案时间,有作案动机,有作案行为,留在现场的血迹、指纹首接指向了你。
现在,你需要解释的,是为什么。”
他首起身,语气恢复公事公办的冷酷,“鉴于你的伤势,暂时留院观察,由我们的人看守。
伤情稳定后,回局里接受详细讯问。
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不再看林晚惨白的脸,对年轻警员示意了一下。
年轻警员在病房门口站定,如同门神。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将林晚彻底锁在了这个充斥着消毒水味、冰冷器械和无边恐惧的白色囚笼里。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蜷缩起来,牙齿咯咯打颤。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监控里的人…真的是她吗?
那空白的时间…那场离奇消失的车祸……是谁?
是谁在陷害她?
她抬起颤抖的手,想捂住剧痛的头颅。
指尖无意间擦过额角一块尚未被纱布完全覆盖的擦伤边缘。
嗡——!
一股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源于灵魂深处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爆发!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同一瞬间狠狠扎进她的大脑皮层,疯狂搅动!
又像是有沉重的铁锤,一下下猛力敲击着她的头骨,要将她的意识彻底震碎!
“呃啊——!”
凄厉的惨叫冲口而出,林晚猛地弓起身子,像一只被扔进沸水的虾米。
眼前的一切——惨白的天花板、冰冷的输液架、窗外的树影——瞬间被一片狂暴、混乱、不断闪烁炸裂的猩红光芒所吞噬!
耳中是尖锐到极致的、足以刺穿耳膜的嗡鸣,淹没了她自己的惨叫和病房外隐约的脚步声。
视野彻底陷入黑暗。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在这片剥夺了所有感官的恐怖黑暗中,一股冰冷粘腻、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触感,却无比清晰地顺着她的指尖爬了上来,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