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冷的。
心,是碎的。
苏挽跪在市立医院急诊大楼前的台阶上,膝盖早已失去知觉。雪片落在她睫毛上,融成泪,又被风吹干。她攥着手机,一遍遍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无人接听。
第17次。
屏幕亮起又熄灭,像她这些年卑微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人。
急诊室里躺着她七岁的女儿小满,高烧41度,抽搐昏迷,医生说再晚十分钟,孩子可能脑损伤,甚至植物人。
而她的丈夫——顾沉舟,此刻正牵着白月光苏棠的手,在城东最贵的珠宝店,为她挑选订婚对戒。
城东·梵克雅宝旗舰店·暖光如昼
“顾总,这款‘永恒之约’是***款,全球仅三对,寓意‘生死不弃’。”柜姐笑得温柔,指尖轻点玻璃柜内那对铂金镶钻对戒,光芒刺眼。
顾沉舟垂眸,指腹抚过内圈刻字的位置,声音低沉温柔:“她喜欢这个。”
苏棠依偎在他肩头,指尖划过戒指边缘,像抚摸情人的唇:“沉舟,你说……苏挽知道我们在挑婚戒,会不会又闹***?”
他轻笑,漫不经心,像在谈论一只不听话的宠物:“她?一个靠联姻攀上来的工具,配戴这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看都没看,直接静音。
苏棠瞥了一眼屏幕——“苏挽”两个字在跳动,像垂死挣扎的萤火。
“接嘛,万一是小满出事了?”她故意娇嗔。
顾沉舟嗤笑:“她就爱拿孩子当筹码。上个月发烧39度,也打电话哭,结果呢?自己扛过去了。苏挽最擅长的,就是自我感动。”
他按下关机键。
屏幕黑了。
像苏挽的世界,彻底熄了灯。
2 肝·祭
血,是热的。
爱,是冷的。
苏挽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刺得她睁不开眼。麻醉师问她:“最后一个问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嘴唇苍白,轻声说:“别告诉他……我怕疼。”
医生叹息,推了针。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听见护士低声说:“真傻,为这种男人捐肝……命都不要了。”
她想笑,却流下泪。
——她不是不怕死。
她只是更怕他死。
—
三年前·顾氏集团总部·暴雨夜
顾沉舟的车祸,不是意外。
是谋杀。
刹车线被剪断,方向盘锁死,车子撞上高架水泥墩时,时速120。
他被抬进ICU时,肝破裂,大出血,命悬一线。
医生说:“RH阴性血,匹配度99%——只有他妻子苏挽。”
助理慌了:“可苏小姐三个月前刚流产,身体还没恢复!”
顾沉舟的父亲,顾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ICU外,声音冷如铁:“让她签。顾家不能没有继承人。”
没人问苏挽愿不愿意。
他们直接把同意书拍在她病床前。
她刚做完清宫手术,小腹还在渗血,脸色白得像纸。
她看着同意书上“肝脏切除50%”几个字,手指发抖。
“术后……他会活吗?”她问。
医生点头:“只要供体健康,成功率90%。”
她笑了,签下名字。
笔尖划破纸面,像划开自己的命脉。
—
手术前夜·病房·月光如刃
苏挽偷偷录了一段语音,存在手机草稿箱,标题是《如果我死了》。
“沉舟,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我没挺过手术。”
“别难过,是我自己选的。”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图书馆睡着了,我偷偷画了你的侧脸。你醒来骂我变态,可后来……你把我那张画裱在了办公室。”
“你说过,我是你见过最安静的女孩。”
“可你不知道,我安静,是因为怕说错话,怕你不高兴。”
“捐肝不疼,真的。麻醉一打,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求你一件事——如果我死了,别让小满知道妈妈是为你死的。告诉她,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画画。”
“还有……别娶苏棠。她看你的眼神,像在看猎物。”
录音结束。
她删掉发送记录,把手机塞进枕头下。
护士进来换药,笑着说:“苏小姐,你真勇敢。”
她摇头:“不是勇敢。是……舍不得他死。”
—
手术室·无影灯下·生命被切割
肝脏切除手术,持续六小时。
苏挽的右腹被切开30厘米,医生取出她健康的肝叶,放进恒温箱,送往隔壁手术室——顾沉舟在等它续命。
她全程清醒着被缝合,因为麻醉剂量必须控制,怕影响供体恢复。
刀刃划开皮肉时,她咬破了嘴唇。
没哭。
没叫。
只是盯着天花板,一遍遍默念他的名字。
“顾沉舟……顾沉舟……顾沉舟……”
像念咒,像祈祷,像告别。
—
术后第三天·ICU外·她爬着去看他
苏挽拔掉止痛泵,拖着输液架,一步一步挪到顾沉舟的病房外。
门没关严。
她听见苏棠的声音,娇滴滴的:“沉舟,你真打算让她活下来?她可是知道你挪用公款的事。”
顾沉舟的声音懒散,带着刚苏醒的沙哑:“放心,她不敢说。她爸的命还捏在我手里——肝癌晚期,药在顾氏医药仓库,断供一个月,他就得死。”
苏挽站在门外,指甲掐进掌心,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她没动。
没哭。
没冲进去质问。
她只是轻轻关上门,转身,一步一步,爬回自己的病房。
护士发现她时,她蜷缩在病床上,浑身发抖,却在笑。
“苏小姐!你疯了吗?!伤口裂开了!”
她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没事……让他活……就够了。”
—
现实·南洋海边·三年后·阳光刺眼
苏挽坐在女儿小满的病床前,轻轻哼着儿歌。
孩子退烧了,小手终于有了温度。
陈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护照和机票:“船明天凌晨开,去槟城。顾沉舟的人还在找你。”
苏挽点头,没说话。
陈屿犹豫片刻,低声问:“值得吗?为他捐肝,为他忍辱,为他……差点死在雪地里。”
苏挽望向窗外,海浪拍打着礁石,像命运在叩门。
“你知道肝脏最神奇的地方是什么吗?”她突然问。
陈屿摇头。
“它会再生。”她微笑,眼底却无光,“切掉一半,半年后,又能长回来。”
“可人心不会。”
“我给他的那半颗肝,长不回来了。”
—
回忆·术后一个月·顾家别墅·她第一次被骂“脏”
苏挽拆线那天,顾沉舟终于来看她。
他站在床尾,西装笔挺,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苏挽,你救我,我很感激。”他语气像在谈收购案,“但别以为这样就能拴住我。你和苏棠不一样——你是工具,她是光。”
她嘴唇苍白,想说话,却咳出血沫。
苏棠坐在他腿上,晃着脚尖笑:“挽挽姐,你真傻,肝都给了他,他还是不爱您呢。”
苏挽低头,看见自己病号服上沾的血——是咳出来的,也是心口淌出来的。
她轻声问:“那……我能要一样东西吗?”
顾沉舟挑眉:“说。”
“你办公室那幅画……我画的你的侧脸……能还给我吗?”
他嗤笑:“早扔了。一张破纸,留着晦气。”
苏挽点头,没再说话。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在病床上哭出声。
不是因为疼。
是因为她终于明白——
她给他的半颗肝,救了他的命。
却救不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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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船上·夜航·女儿在她怀里安睡
苏挽抱着小满,站在甲板上,看故国的灯火一点点沉入海平面。
陈屿递给她一杯热可可:“以后,你打算叫什么名字?”
她望着星空,轻声说:“就叫苏挽吧。”
“挽什么?”
“挽——我自己的命。”
海风拂过她的短发,像一双温柔的手,抚平所有伤痕。
远处,灯塔的光扫过海面,像在为她送行。
也像在为她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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