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远脚步顿在庭院门槛,指尖按在工具箱锁扣上:“别踩石板缝里的杂草,看清楚再走 —— 那不是普通的草,根须是红的。”
苏雨晴刚要迈脚,听见这话猛地收住步子。
借着雨幕里微弱的天光低头看,庭院石板路的缝隙里确实长着些杂草,叶片是暗沉的墨绿,可扒开草叶,底下的根须竟泛着淡淡的血红,像吸了血的棉线,缠在石板上。
她心里一紧,想起老周说的 “背包客跳河”,指尖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雨还在下,砸在程府的灰瓦上发出 “沙沙” 声,混着远处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把这座老宅衬得更阴森了。
庭院中央有口古井,井口围着半圈断了的木栏,栏上缠着些发黑的红绸,像是婚礼上用的,却被雨水泡得发臭。
井沿上放着个破了口的青花瓷碗,碗里积着雨水,水面上飘着片白色的花瓣 —— 不是乌镇常见的荷花,而是茉莉花瓣,和林小蝶喜欢的香水味一模一样。
苏雨晴声音发紧,手指攥着脖子上的银锁:“这花瓣…… 像是刚掉的。”
杜远没说话,从工具箱里掏出支荧光棒,掰亮后扔向井里。
淡绿色的光线下沉时,两人都看清了 —— 井壁上贴着些碎布,是红色的丝绸,像是从嫁衣上撕下来的,碎布上还沾着些发丝,黑色的,长而柔顺,缠在井壁的砖缝里。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荧光棒沉到一半时,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光线晃了晃,井水里竟映出个模糊的人影,穿着长长的红裙子,头垂得很底,看不见脸。
“别碰那碗。”
杜远突然抓住苏雨晴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他指了指青花瓷碗旁边的地面,那里有个浅浅的脚印,不是成人的尺寸,而是像小孩的,可脚印的边缘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和大门上的斑点一模一样。
苏雨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后背发凉:“这是谁的脚印?
程府里还有别人?”
杜远没回答,拎着工具箱往庭院东侧走。
那里有间耳房,门是虚掩的,门缝里透出股淡淡的霉味,混着点胭脂的香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副乳胶手套戴上,轻轻推开房门 —— 门轴 “吱呀” 一声响,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刺耳,像是有人在耳边磨牙。
耳房里没开灯,只有从窗缝漏进来的雨光。
苏雨晴举起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房间时,两人都愣住了 —— 墙上挂满了照片,都是程府当年的全家福,可照片上的人脸都被人用红笔涂掉了,只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圈,像血洞。
桌子上摆着个梳妆台,镜面蒙着层灰,却能隐约看见镜中映出的景象 —— 不是房间里的摆设,而是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镜头,正对着镜子梳头,嫁衣的领口处绣着朵茉莉,和林小蝶照片里的衬衫领口一模一样。
“这镜子有问题。”
杜远伸手挡住手电筒的光,不让光线首射镜面,“是单面镜,后面可能藏着东西。”
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小锤子,轻轻敲了敲镜面边缘,果然听见 “空” 的声音 —— 镜面后面是空的。
苏雨晴的心脏跳得飞快,她想起母亲说过,林小蝶结婚前特意定制了件嫁衣,领口绣着茉莉,说是 “一辈子只穿一次”。
她慢慢靠近梳妆台,手指刚要碰到镜面,突然听见身后传来 “哗啦” 一声响 —— 是衣柜门被风吹开了。
衣柜里挂着件红嫁衣,不是照片里的样式,而是更老旧的款式,袖口和裙摆都磨破了,可嫁衣的口袋里露出半截纸条。
苏雨晴走过去,用镊子夹出纸条 —— 纸条是泛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娟秀,是女人的笔迹,写着:“文轩,雪瑶又在镜前梳头了,她说那是小蝶的嫁衣,不能碰…… 我怕,我总觉得小蝶还在这屋子里,盯着我……”落款是 “林婉”,日期是 2004 年 5 月 —— 林小蝶失踪后的第七个月。
杜远接过纸条,眉头皱得更紧:“林婉是谁?
程家的佣人?
还是……”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听见梳妆台方向传来 “滴答” 声。
苏雨晴回头一看,镜面不知何时蒙上了层水雾,水雾里渐渐显出一行字,是用红色的液体写的:“别碰我的嫁衣 —— 小蝶啊!”
苏雨晴吓得后退一步,手机掉在地上,手电筒的光扫过镜面,映出她自己的脸 —— 可她的脸旁边,竟多了个穿红嫁衣的人影,正对着她笑,嘴角咧得很大,露出两排尖牙。
杜远赶紧捡起手机,光柱再次对准镜面时,人影己经消失了,只剩下那行红色的字,像是用血写的,在水雾里慢慢晕开。
他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红色液体,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瞬间变了:“不是血,是胭脂,和梳妆台上的胭脂味一样。”
就在这时,庭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他们的,而是像有人穿着高跟鞋在石板路上跑,“噔噔” 的声音越来越近,朝着耳房的方向过来了。
杜远赶紧捂住苏雨晴的嘴,把她拉到衣柜后面,自己则握紧了工具箱里的弹簧刀。
脚步声在耳房门口停住了。
苏雨晴透过衣柜的缝隙看出去,只见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头发很长,垂到腰际,手里拿着把梳子,正慢慢梳理头发。
女人的裙摆上沾着些白色的絮状物,和大门外石狮子旁边的杂草上的絮状物一模一样。
“你们…… 找到我的嫁衣了吗?”
女人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股穿透力,钻进耳朵里,让人浑身发冷。
她慢慢转过身,苏雨晴的心脏猛地一缩 —— 女人的脸被红盖头遮住了,只露出下巴,皮肤白得像纸,嘴角挂着丝诡异的笑。
杜远刚要拿出弹簧刀,突然听见女人又说:“我等了你们二十年,终于有人来陪我了…… 文轩说,只要有人碰我的嫁衣,就能替我留在这屋子里,永远……”她说着,慢慢掀起红盖头的衣角,露出一只眼睛 —— 那只眼睛是白色的,没有瞳孔,像是瞎了一样,却死死地盯着衣柜的方向。
苏雨晴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想起老周说的 “红嫁衣、流血照”,想起报纸上林小蝶的照片,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个女人,到底是林小蝶,还是程雪瑶?
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女人慢慢朝着衣柜走过来,脚步声很轻,像飘在地上。
杜远握紧弹簧刀,准备随时冲出去,可就在这时,庭院里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响 —— 是那口古井旁边的青花瓷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女人的动作顿住了,像是被声音吸引,转身朝着庭院走去,红嫁衣的裙摆扫过门槛,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痕迹。
杜远和苏雨晴对视一眼,赶紧从衣柜后面出来,跟在女人身后,朝着庭院的方向走去。
雨还在下,女人的身影在雨幕里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古井旁边。
苏雨晴和杜远跑过去时,只看见井沿上放着把梳子,梳齿上缠着几根黑色的长发,而井水里,荧光棒还在发光,映出井底的景象 —— 那里堆着些破旧的衣物,其中一件,是林小蝶照片里穿的白衬衫,领口的蓝丝带还在,只是己经发黑了。
苏雨晴蹲在井边,手指摸着冰凉的井沿,眼眶泛红:“小姨…… 是你吗?
你还在这吗?”
她的话音刚落,脖子上的银锁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几乎要抓不住。
井水里的荧光棒突然灭了,黑暗瞬间笼罩下来,只有远处的女人哭声还在继续,这次更近了,像是就在耳边,轻声说:“找到你了…… 我的替身……”杜远赶紧掏出另一支荧光棒,掰亮后递给苏雨晴,自己则警惕地看着西周。
庭院里的灯笼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暗红色的光线下,石板路上的杂草开始慢慢蠕动,根须从石板缝里钻出来,像无数只红色的小蛇,朝着他们的脚边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