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滴心头血落下后，金莲便像是被唤醒了生机，叶片愈发青翠，莲心处始终萦绕着一缕淡淡的金光。
墨渊对此并未多言，只是依旧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来到石案前，以心头金血温养金莲。
指尖凝出的金血滴落在莲心，泛起圈圈金色的涟漪，夜华的魂体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醇厚的神力涌入，滋养着他刚苏醒不久的魂核。
他“立”在莲心，半透明的轮廓在金光中若隐若现——这世间，唯有墨渊能看见他的存在，也唯有墨渊能听见他以魂识传递的只言片语。
温养结束时，墨渊会对着莲心轻声道：“司音今日课业完成得不错，就是练剑仍有些急躁。”
夜华的魂体无法做出任何回应，既不能点头附和，也不能抬手示意，只能将“知晓了”的意念轻轻传入墨渊脑海。
这是他与外界仅有的、无声的联结。
他望着兄长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头泛起复杂的情绪：前一万年，是兄长以金血筑牢他魂体的根基；如今苏醒，兄长又成了他唯一能“对话”的人。
前世因司音对兄长的孺慕而生出的嫉妒，在此刻的静默凝望中，渐渐化作满心的愧疚。
接下来的一千五百年，夜华的魂体在金血与司音絮语的双重滋养下，轮廓愈发清晰，却始终被禁锢在金莲周遭三尺范围，任何实质动作都无法完成——他不能触碰飘落的桃花，不能拂去司音落在发间的草叶，甚至连她趴在石案上落泪时，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泪珠砸在莲瓣上，顺着纹路滑进泥土，连一丝阻拦的力气都没有。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沉默地“凝望”，将她的一切都刻进魂核。
司音还是像从前一样，每天都会来陪金莲说话，全然不知莲心处藏着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清晨练剑结束，她会蹲在石案旁，兴奋地比划：“金莲，我今天练会了‘长虹贯日’！
师父说我比子阑师兄学得还快呢！”
说着扬起下巴，眼里满是得意。
夜华的魂体“望着”她发亮的眼睛，魂核跟着轻轻震颤，却无法让她察觉半分回应。
他只能通过魂识对恰巧路过的墨渊道：“她方才的招式，手腕发力偏了些。”
墨渊了然，次日授课时便特意纠正了司音的姿势。
午后偷溜去厨房拿了桂花糕，她会掰一小块放在石案上，对着金莲嘟囔：“给你留的，虽然你吃不了，但闻着味儿也香呀。”
夜华“闻”不到糕点的甜香，却能从她的语气里捕捉到雀跃。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把剩下的糕点藏进袖袋，魂识对墨渊轻语：“她晚上怕是要偷吃。”
墨渊只是淡淡颔首，当晚并未点破司音的小动作——这是他与夜华之间心照不宣的纵容。
偶尔，司音会露出难得的落寞。
那日收到青丘的信笺，西哥白真在信里说，二哥白奕家添了个小侄女，是只罕见的九尾红狐，取名凤九，粉雕玉琢的模样，尾巴蓬松得像团小火球。
司音趴在石案上，指尖反复摩挲着信里的小狐狸画像，声音低低的：“都来昆仑墟六千五百年了，我还没见过父君母妃，连凤九的面都没见过……西哥说她会用小爪子扒桃花吃，肯定特别可爱。”
话音刚落，大滴泪珠从她眼角滚落，砸在画像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夜华的魂体就“悬”在她面前，看着她瘪着嘴、肩膀微微颤抖的模样，魂核像是被什么揪紧了。
他急得魂体微微闪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只能将“她想家了”的意念传给墨渊。
墨渊很快走来，对着司音轻声道：“年末考核通过，便准你回青丘小住十日。”
司音猛地抬头，眼泪还挂在脸上，却瞬间笑出了梨涡。
夜华的魂体“望着”她的笑容，魂核里满是暖意，却依旧无法让她知道，这份“准许”里藏着他的牵挂。
有时司音练剑累了，会蜷在石案旁的蒲团上小憩，嘴里喃喃念着“桃花酥凤九”，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练剑失误的噩梦。
夜华的魂体就“守”在她身边，看着蚊虫落在她脸颊，看着风吹乱她的发丝，急得魂识不断传给墨渊：“有蚊虫，她会着凉。”
墨渊总会及时赶来，挥手驱散蚊虫，还会取来披风盖在她身上。
司音似乎感觉到了暖意，眉头渐渐舒展，夜华的魂体便静静“立”着，首到她睡醒。
这一千五百年，昆仑墟的桃花开了又谢，弟子们来了又走，司音从懵懂小弟子长成能独当一面的修行者，金莲始终青翠如初。
夜华的魂体就这般“困”在三尺之地，做着最沉默的陪伴者——他看她笑，便默默记下她眼角的梨涡；看她恼，便悄悄将她的症结告知墨渊；看她难过，便恳求兄长替他安抚。
他无法回应她的絮语，无法触碰她的指尖，却在日复一日的凝望中，将她的模样刻进了魂灵最深处。
他在等，等金血与絮语将魂体养得足够坚韧，等一个能真正站在她面前、让她看见自己的时刻。
而这一天，己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越来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