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后头的活死人墓,常年都透着股子化不开的清冷。
杨过站在墓里,满头银发都快拖到肩膀了,独臂轻轻搭在旁边的神雕身上——这雕儿也老得不行了,羽毛都没了往日的光泽,连站着都得微微晃着。
他望着寒玉床上躺着的小龙女,明明看着就像睡着了似的,可谁都知道,这一睡就是几十年。
杨过眼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可那温柔底下,是压了几十年的孤寂,深得能把人吸进去。
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敢跟整个江湖叫板的少年郎,早被日复一日的等待和思念磨平了棱角,如今只剩下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累。
今儿个一早,他就觉得不对劲——体内的真气跟漏了的水袋似的,一点点往下掉,连运功都费劲。
他知道,自己这是大限要到了。
最后深深看了眼小龙女,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然后缓缓闭上眼,意识一下子就沉进了无边的黑里。
一代神雕侠的故事,好像就这么画上句号了。
可谁能想到呢,意识没彻底散了。
就跟在没边儿的虚空中飘了不知多久,又像是眨个眼的功夫,突然就被一股脑的难受给砸醒了——浑身疼得钻心,冷得骨头都在打颤,还有那种心都要裂开的悲愤,首往脑子里冲,嗡嗡的响。
他想动,可身子软得跟被抽了筋似的,连抬个手指头都费劲。
耳朵边模模糊糊传来几个人的狂笑,那声音恶狠狠的:“林家小杂种,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赶紧把辟邪剑谱交出来!
说了,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家?
辟邪剑谱?”
这俩词儿听着陌生得很,杨过混沌的脑子顿了一下。
可紧接着,刻在灵魂里的求生欲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杨过这辈子,啥大风大浪没见过,哪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他使劲儿“睁开眼”——其实是拼了命才掌控了这具身体的眼睛。
一低头,就看见一双拿着刀的脚,一步步往自己这边挪,穿的是从没见过的青灰色劲装。
再往上看,是一双少年人的手,满是泥和血口子,脏得都看不清肤色了。
这不是他的手!
他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不是杨过了?
或者说,不止是杨过了?
紧接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跟决堤的洪水似的往脑子里涌:福威镖局的牌匾、爹娘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青城派弟子嚣张的脸、一路被人追着跑的狼狈……有个名字在脑子里转来转去,越来越清晰——林平之!
“我……成了林平之?”
这事儿太离谱了,震得他都暂时忘了身上的疼。
杨过的意志多强啊,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就明白肯定是出了啥没法说清的怪事。
他不再是那个能独当一面的神雕侠,反倒成了个家破人亡、还被仇人堵到绝路上的毛头小子。
可不管咋说,先活下来再说!
杨过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栽了。
就在那青城弟子的刀要劈下来的瞬间,他凭着这具身体里仅存的一点力气,还有脑子里那些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打架经验,猛地往旁边一滚——动作虽慢,可角度刁钻,刚好躲开了那致命一刀,整个人“咕噜噜”滚进了旁边的灌木丛,暂时从对方眼里消失了。
那青城弟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都快断气的小子还能有这反应,骂了句“妈的”,伸手就去拨灌木丛。
可一低头,就见那少年顺着陡峭的山坡往下滑,没一会儿就拉开了段距离。
“操,跟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
他骂骂咧咧地赶紧追上去。
而这会儿,占了林平之身体的杨过,正犯着难——他的意识跟这具重伤的身子压根合不来,走两步就眼前发黑,头也晕乎乎的,身后的追杀声还越来越近。
再往前看,是黑沉沉的山林,连条路都没有。
这绝境里头,他到底咋才能捞着条活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