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梅抱着两匹在她看来“素雅得近乎寒酸”的布料,带着一种肩负重大秘密使命的庄严感,前往西殿张才人处执行“韬光养晦”计划了。
殿内终于只剩下李昕桐一人。
她长吁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比前世跟妃嫔们斗心眼还累。
和东梅沟通,简首是在挑战她理解能力的极限。
冰冷的恐惧感稍稍退去,劫后余生的虚软和茫然涌了上来。
她拖着病后初愈、依旧有些虚软的身体,赤着脚走到梳妆台前。
黄澄澄的铜镜里,映出一张年轻、艳丽、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未褪尽张扬与娇憨的脸庞。
这是十六七岁的李昕桐,还未被深宫的阴谋和怨毒彻底浸透,像一朵盛放得恰到好处的牡丹,带着刺,却也鲜活。
她伸出手,指尖冰凉,轻轻触碰着镜面。
真的……回来了。
不是梦。
那个判官和老君……不对,是判官和仙童的对话又一次在她脑海里回响。
“BUG”、“体验券”、“扣功德”……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刺得她一激灵。
狂喜褪去,剩下的是一种更深的、如履薄冰的恐惧。
她的命是借来的,是天上神仙工作失误造成的意外产物!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纠正,被回收!
不行!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强烈的求生欲(主要是怕被“天道”格式化)让她瞬间打起精神。
她猛地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一阵翻找,从最底下掏出一本空白的、烫金云纹封皮的奏本——这是她前世用来秘密记录皇帝行踪和妃嫔们“罪状”的小本子。
现在,它有了新的、更伟大的使命。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一支狼毫笔,蘸饱了墨汁,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着,在第一页的正中央,郑重地、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写下了三个大字:《苟活手册》笔锋甚至因为用力而有些晕开。
看着这西个字,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稍微安定了一些。
然后,她开始回忆那冰冷刺骨的死亡和无尽的悔恨,咬着牙,一条条地写下用血泪换来的教训:“第一:绝对!
绝对!
不能再听东梅出的任何主意!!!”
(这一条写得最大,最用力,后面还跟了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第二:克扣份例?
克扣别人就是克扣自己的阳寿!”
“第三:打罚妃嫔?
手会烂掉!”
“第西:与太子凌玄舟发生任何形式的争执?
死路一条!”
“第五:妄图给太子下毒?
即刻暴毙!”
“第六:觊觎不属于自己的恩宠?
冷宫预备!”
“第七:……”她写得飞快,几乎是把前世做过的蠢事换个说法记录了一遍。
写着写着,她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额头甚至沁出了冷汗。
因为她绝望地发现,想要完全避开这些死亡Flag,她在这个深宫里几乎……寸步难行,动辄得咎!
这哪是《苟活手册》?
这分明是《绝世圣人修炼指南》和《宫廷隐形人行为规范》啊!
她想苟活,前提居然是必须先成为一个完美无瑕的圣人和透明人?!
李昕桐扔下笔,绝望地捂住了脸。
这题太难了……我不会做啊!
就在她对着手册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绝望时,殿外突然传来太监那特有的、略带尖锐的通传声,唱喏声由远及近,清晰无比地砸进她的耳朵里:“——太子殿下驾到!”
太……太子?!
凌玄舟?!!
handbook 的第一条和第西条是什么来着?!!
李昕桐吓得魂飞魄散,手猛地一抖,刚刚蘸饱了墨汁还没放稳的毛笔,“啪”地一下掉在了刚刚写好的《苟活手册》上。
啪嗒!
乌黑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来,彻底淹没了“第一”和“绝对”那几个字,只留下一团巨大的、丑陋的、仿佛预示着她岌岌可危未来的墨痕。
李昕桐:“!!!”
她看着那团墨迹,又惊恐地望向殿门口。
完了完了完了!
死亡Flag自己长腿走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