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会捉鬼啊

师父骂我杀气太重，将我踹出道观。我冷笑反驳：“妖鬼皆恶，斩尽杀绝何错之有？

”被迫接下度化三十妖鬼的任务，我拎着前尘镜满心不屑。首战便遇百年树妖挥舞血枝，

我正要掐诀却见镜中浮现：百年前小女孩日日为它系上红绸，轻声祈求：“树婆婆，

保佑我爹平安归来。”我捏诀的手猛地一颤——---道玄观的天，亮得总比山下更早一些。

天青色的晨光刚撕破云层，一声咆哮就震得屋檐角的积雪砸落大地。

“逆徒——给老子滚出来！”声浪震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踹开。林渊揉着惺忪睡眼，一脸不耐烦地踱步出来。

他二十五岁的年纪，身姿挺拔如松柏，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冷峭，

衬得那张俊脸有些生人勿近。“老头子，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他嘟囔着，

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观里的公鸡都没你勤快。”话没说完，

主殿方向又是一声怒喝，几乎掀翻屋顶：“滚过来！”林渊啧了一声，慢吞吞地挪过去。

青石板上积雪未融，踩上去咯吱作响。这道玄观他住了二十五年，

一草一木熟悉得闭眼都能走完，从记事起就在这儿，听老头子说，是大雪天被丢在观门口的，

只剩一口气，是老头子把他捡回来，一口米汤一口药喂活的。老头子总拍着他肩膀，

说他是万年不遇的天才。天才？林渊自己是不信的。虽然七岁通晓观内所有道藏，

十岁独自斩了第一只化形大妖，十五岁两位师叔联手已在他手下走不过百招，二十岁后，

老头子就再也不肯跟他切磋了。但他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可骄傲。刚迈进主殿高高的门槛，

一股沉重的威压便当头罩下。香火缭绕中，祖师爷的神像垂眸俯视。老头子背对着他，

站在神像前，花白的头发根根竖着，连那身旧道袍都似乎在无风自动。“我问你！

”老头子猛地转身，眼睛瞪得铜铃大，手指头差点戳到他鼻子上，

“后山那头修行三百年的黑熊精，是不是你杀的？”林渊挑眉：“是。皮糙肉厚，

费了我些手脚。”“那、那栖在东溪里的鲤鱼精？”“一道雷诀，熟了。味道一般，腥气重。

”“还有…还有西边老坟圈子里那群聚在一起取暖的孤魂野鬼！

”老头子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超度了。”林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尘归尘，土归土，留着也是祸患。”“你…你…”老头子指着他，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

脸色由红转青，最后一片煞白，“它们可曾害过一条人命？！”林渊终于正眼看向师父，

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有冰封般的笃定：“不曾。但今日不害人，不代表明日不害人。

妖鬼之属，阴晦天生，戾气深重，现在不动杀孽，不过是时机未到，或能力未足。我此举，

是斩断未来祸根，防范未来。何错之有？”“防范未来…好一个防范未来！

”老头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噎了一下，踉跄半步，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沉香木供桌上。

“咔嚓”一声脆响，供桌一角应声而碎，木屑纷飞。殿内死寂，只剩下老头子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那剧烈的颤抖竟奇迹般地平复下去。老头子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背脊佝偻下来，脸上怒容褪尽，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担忧。他抬起头，

眼神复杂地看向自己一手带大、倾囊相授的徒弟，声音沙哑得厉害：“渊儿…你告诉师父，

什么是…道？”林渊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字字如铁石坠地：“斩妖除魔，驱邪缚魅，

涤荡寰宇！”老头子闭了闭眼，最后一丝期望彻底碎裂。他缓缓摇头，

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沉重：“你的道，杀气太重，已入偏执。这般心性，留在这山上，

再修百年也是徒然。”林渊瞳孔骤然一缩。老头子下一句话已然落下，不容置疑：“今日，

你便下山去。”“你要赶我走？”林渊愣在原地，几乎是难以置信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二十五年的家，一句话就不要了？“不是赶你走。”老头子转过身，不再看他，

望向祖师爷慈悲而淡漠的金身，“是给你个任务。去，度化三十个妖魔鬼怪。度心化怨，

引其向善。做不到…你就不必回来了。”林渊几乎气笑了，尖锐反问：“度化？

若遇上那等以杀生作恶为乐、噬魂炼血的凶戾之辈，难道也要我捧着道经上去感化它？

岂不是迂腐可笑！”老头子沉默片刻，并未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杀与不杀，度与不度，届时…看你自已。你若觉得非杀不可，

那便…随你。”话音未落，一道流光从他袖中飞出，稳稳落入林渊怀中。

那是一面古拙的铜镜，边缘刻着繁复的云纹，镜面却朦胧不清，照不出人影，

只隐隐流转着一层温润的光华。“前尘镜。”老头子声音疲惫，“照见众生过往，明因识果。

拿着便滚吧。”下午，雪又零零星星地飘了下来。林渊站在道观破旧的山门前，

身后是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地方，身前是蜿蜒陡峭、通往下山的石阶。

他只背了一个简单的包袱，里面几件换洗道袍，一点散碎银钱，

还有那面沉甸甸、冰凉凉的前尘镜。老头子没来送。观门紧闭。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朱漆剥落的大门，冷哼一声，决然转身，踏着石阶上的薄雪，

一步步走去。袖中，手指紧紧攥着那面冰冷的镜子，指节泛白。什么度化？什么前尘？

妖就是妖，鬼就是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头子真是老糊涂了！山下气息浑浊，

远不如山上清冽。林渊循着罗盘指引，不过半日，便在官道旁一片荒废的密林深处，

嗅到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妖气，夹杂着陈旧的血腥味。就是这儿了。他无声地勾起嘴角，

一抹冷厉划过眼底。度化？第一个，就拿你开刀。用你的妖丹，来证明老头子的错误！

林林深处，光线晦暗。一棵巨大无比的槐树扭曲地生长着，树干焦黑，仿佛被雷火劈过，

却依旧张牙舞爪的伸展着狰狞的枝桠，遮天蔽日。那些枝干如同无数扭曲的臂膀，

在阴风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树下，堆积着不少兽类的白骨，泥土是暗红色的。

感受到生人气息，巨大槐树猛然躁动起来，千百条藤蔓般的枝条如同毒蛇出洞，

挟带着腥风疾射而来！枝条末端尖锐，泛着血光，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林渊身形如鬼魅般晃动，轻易避过第一波攻击，

指尖已有炽烈雷光开始跳跃凝聚——五雷正法，至阳至刚，正是这等木属妖物的克星。

就在雷霆即将脱手而出的刹那，他怀中那面前尘镜忽地自行震颤，发出一阵低微的嗡鸣，

镜面光华流转，变得清晰起来！鬼使神差地，林渊垂眸瞥了一眼。只一眼。

镜中并无狰狞妖树，只有一派明媚春光。一棵生机勃勃、开着满树粉白槐花的年轻槐树下，

站着个梳着羊角辫、穿着打补丁红袄的小女孩。她踮着脚尖，费力地将一条褪了色的红绸布，

系在一根低垂的枝桠上。风吹过，槐花花瓣簌簌落在她肩头。小女孩系好红绸，双手合十，

仰着脏兮兮的小脸，对着槐树轻声祈求，声音稚嫩却清晰：“树婆婆，求求您，

保佑我爹爹这次去前线，平平安安回家来。楠楠以后天天来给您浇水，

楠楠把馍馍分您一半…”画面流转，日升月落。小女孩日日都来，有时浇水，

有时坐着说说话，有时又系上一根红绸。槐树在她稚嫩的照料下，似乎愈发青翠。

然后画面陡然暗淡。战火席卷了村庄，铁蹄踏过，焦土一片。小女孩再也没出现过。

只剩下那棵槐树，孤零零地立在废墟边缘，枝桠上系着的红绸早已破烂不堪，

在硝烟中无力地飘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吸收着地下的血污与死气，看着春去秋来，

不知过了多少年月，清澈的树心逐渐被无尽的等待、悲伤与戾气吞噬…树干开始扭曲，

枝条变得漆黑…嗡——前尘镜光华敛去，恢复朦胧。林渊捏着雷诀的手指僵在半空，

指尖那一点足以毁灭一切的雷光，明灭不定，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惊天动地的雷霆，

终究没能劈下去。收了法决林渊在周围布下一道祛邪阵，看着槐树漆黑的树枝渐渐转变清明，

戾气也慢慢消散。做完之后林渊转身就走，身后的槐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树叶无风自动，

像是在无声的感谢，又像是在送别。林渊自下山以来，已有一个月光景。他不知该往何处去，

便随意选了条向南的小径，一路走走停停。每逢村庄便摆摊算卦，换些干粮铜钱，

夜来或借宿农家，或露宿荒野。这般游历，倒真见识了不少人间百态。这日行至黄昏，

远远望见一处村落依山而建，炊烟袅袅，本该是一派祥和景象。

林渊却微微蹙眉——他察觉到村子上空漂浮着一缕极淡的妖气，若有若无，若非他修行有成，

几乎难以察觉。“奇怪，这妖气不凶不恶，反倒有几分平和之意。”林渊自言自语，

脚下却不迟疑，径直向村庄走去。村口几个孩童正在嬉戏，见有生人前来，也不怕生，

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大胆上前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呀？我们村很少来外人呢。

”林渊微微一笑：“我从山中来，路过贵地，想讨碗水喝。”孩童们闻言，

立刻七嘴八舌地要领他去见村长。林渊随他们进村，一路观察，只见村人衣着朴素，

面带淳朴笑容，彼此相见都会热情打招呼，全然不似受妖物困扰的模样。

老村长已是古稀之年，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听说林渊是过路的道士，

连忙让儿媳端来茶水饭食，十分热情。“老人家，我观村子周围山明水秀，想必物产丰富吧？

”林渊旁敲侧击。老村长笑呵呵地捋着胡须：“托山神保佑，

咱们村猎户每次上山都不空手回来，肉食是不缺的。田地收成也好，饿不着肚子。

”正说话间，几个汉子扛着猎物从村外归来，村民们自然围拢过去，

不一会儿就将猎物分了个干净。林渊注意到，每家每户似乎都分到了一块肉，虽不多，

但足以解馋。“咱们村的猎户可真厉害，每次都能打到这么多猎物。”林渊赞叹道。

村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笑道：“是啊是啊，都是山神庇佑。”林渊心中疑窦更甚，

那妖气分明来自山中，与这村庄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决定暂留几日，查明真相。

三日后的清晨，林渊被村中的喧闹声吵醒。出门一看，只见村民们在村口摆起了祭坛，

上面供奉着各种肉食果蔬，男女老少齐聚一堂，神色庄重。更让林渊惊讶的是，

原本淡淡的妖气今日忽然浓郁了许多，正从前方大山深处缓缓飘来。“道长醒啦？

”老村长见他出来，上前解释道：“今日是我们每月祭祀山神的日子，感谢山神赐福。

”林渊面色凝重：“老人家，恕我直言，这并非什么山神之气，而是妖气。

山中必有妖兽作祟！”村民们闻言，顿时哗然。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更是怒目而视，

似乎林渊亵渎了他们的神灵。老村长摆手压下骚动，强笑道：“道长多虑了，

那确实是保佑我们的山神...”林渊不再多言，拱手一礼，转身便循着妖气向山中追去。

身后传来村民们的惊呼和劝阻，他却充耳不闻。山路崎岖，林木葱茏。越往深处，

妖气越发明显。林渊手握剑柄，警惕地前行。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忽然闻到一股浓厚的妖气，

伴随着低沉的呼吸声。拨开灌木，

眼前景象让林渊一惊——一只体型硕大的猛虎正伏在岩洞前休息。

那虎比寻常老虎大了足足一倍，毛色光亮，额间有一缕奇异的白毛，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妖气，

显然已开灵智，却尚未能化形。“好个妖兽！”林渊厉喝一声，长剑已然出鞘。那虎被惊醒，

猛地起身，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它见林渊持剑而来，眼中竟闪过一丝畏惧，后退几步，

似乎不愿争斗。林渊想起下山前师父的叮嘱：“渊儿，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妖未必恶，

人未必善。遇事当明辨是非，不可一味杀戮。”他心中微动，收起杀意，转而施展束缚法术。

那虎妖竟也不激烈反抗，很快便被制服。林渊以法术牵引，将这巨虎带回村中。

村民们见林渊拖着巨虎回来，先是震惊，继而面露惶恐愤怒之色。“你这外乡人！

对山神做了什么！”老村长气得浑身发抖，几个村民连忙上前为虎妖解开束缚。

更让林渊意想不到的是，重获自由的老虎并未攻击村民，反而温顺地伏在地上，

用头蹭着村长的手，如同家养的大猫。“滚！滚出我们的村子！”村民们群情激愤，

纷纷拿起农具棍棒，将林渊围在中间。老村长痛心疾首：“道长啊道长，

你可知这是保佑我们的灵虎？它小时候受伤被我们救下，养好伤后放归山林。

后来它开了灵智，不但不伤人，还时常驱赶野兽到猎户陷阱附近，让我们村从此不再缺肉食。

我们每月祭祀，是感恩它的恩德啊！”林渊怔在原地，一时无言。

他看着村民们小心翼翼地为虎妖检查伤势，那巨虎温顺地任人抚摸，

偶尔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哪有什么凶恶之相？“我...我不知情...”林渊喃喃道。

“不知情就可以随意伤害吗？”一个年轻猎户怒道，“你们这些修道之人，

总以为妖就一定是坏的！快走吧，我们村不欢迎你！”在村民们的怒骂声中，

林渊狼狈地离开了村庄。走出很远，他还能听见村民们安抚虎妖的温柔声音。夜幕降临，

林渊独自坐在山岗上，望着远处村庄的点点灯火，心中五味杂陈。他取出师父所赠的前尘镜，

对着山中虎妖的方向照去。镜中显现出往事：一只幼虎跌入陷阱，

腿受重伤；被村民发现后带回村中细心照料；伤愈后放归山林；长大后开始回报村民，

驱赶猎物到猎人陷阱附近；村民感恩，每月祭祀；虎受香火熏陶，

渐开灵智...“原来如此...”林渊苦笑一声，收起宝镜。他自以为斩妖除魔是善举，

却不问青红皂白，险些害了知恩图报的灵兽，坏了村民的生计。这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心头，

让他第一次对“是非善恶”产生了困惑。......几日后，林渊来到一座小城。

城墙不高，却颇为繁华，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不绝于耳。林渊在城南租了间小屋暂住，

每日依旧出门摆摊算卦。不同的是，他现在总会多问一句：“不知附近可有什么灵异事件？

或者猛兽伤人之事？”如此过了半月，林渊倒也解决了三起厉鬼作祟的事件。

第一起是个贪官鬼魂，生前搜刮民脂民膏，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死后仍不安分，

纠缠其继任者。林渊以雷法将其诛灭时，那鬼魂还叫嚣着：“我乃朝廷命官，你敢动我？

”第二起是个谋杀亲夫的女鬼，生前与姘头合谋毒杀丈夫，死后仍徘徊宅中，恐吓知情人。

前尘镜照出其罪行确凿，林渊毫不犹豫地将其打得魂飞魄散。第三起则是个土匪头子，

生前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死后附身在一处古宅，害死了好几个路人，

林渊直接一道五雷正法超度。每处置一个邪祟，林渊必先用前尘镜照其前世今生，

确认是大奸大恶之徒，方才下手。小城中人渐渐知晓来了个有真本事的道士，对他越发敬重。

小城的日子平淡中透着些许充实。林渊白日摆摊，夜晚或打坐修行，或研习那面前尘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