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间斜风未歇,一阵烛火微摇,将苏筠珏娉婷的身影晃得飘忽。
她被一名身着湖蓝制服的宫女引入巍峨的训诫厅,脚下是伸展到黛石台阶外的冷光地砖,西壁挂着曜国礼制纹章,没有半点温度。
念春己被隔出屏风之外,只余她孤立厅中,须得独自迎答这第一场甄选问诘。
她垂首站定,耳畔风声渐弱,唯有厅内官员清冷的咳嗽声,在沉寂里如锈铁摩擦。
不远处坐着三席,居中的是执事女官——年约西旬,宫装端严,面容隐于纱巾后,仅露一双精明的眼。
左右各有督察女史,黑衣如墨。
“苏筠珏?”
执事女官开口,声音像水流过冰碗,带着不易察觉的锐意,“你父苏绍靖,尚书府主。
昨日之事,可知因由?”
苏筠珏抬眼,定定望去,眸光沉静无波,“家父清正,事发仓促,臣女不敢妄断原委,只望自审清白。”
左侧女史冷笑道:“昨夜尚书府抄家,有人图谋毁证。
苏家家奴逃散,你作为尚书女,何以留存?
你手可沾过机要之物?”
苏筠珏声线不显颤抖,回道:“臣女自幼以礼制自束,未涉庙堂私务。
家中账册文牒皆有府吏管守,非女眷可近。”
她小心藏起惊慌,以无懈可击的规矩搪塞。
厅外风铃偶而撞击,像为她的每一句答语敲响警鸣。
右侧女史接话:“苏家虽败,尚余余脉。
你今进入官署,便要审断忠懿。
若宫中再生差池,你当知处置何如。”
“是,臣女谨记。”
苏筠珏低头,指尖微微收紧。
执事女官低声与女史交谈,目光却始终落在苏筠珏身上,像是在索取更多的隐秘。
室内气氛紧绷,苏筠珏察觉其中微妙角力。
今日甄选,就在这训诫厅明里展开,暗潮涌动——她能否入宫为女官,己不是单凭口舌所能决定。
门外,一列新晋女官候选人静候。
细弱的低语掠过屏风,一如尚书夜后残存的余声。
苏筠珏的回答,并不只针对厅内三人,亦如在对整个体制自证。
“据宫中法令,”左侧督察女史翻查案卷,狐疑地扫过她,“尚书之女应为家族品行联坐。
你若有隐瞒,即刻请自陈明。”
苏筠珏缓缓吸气,心下掠过父亲临别前低语——“入宫为官,不畏权,不轻信,不泄己心。”
她定了定神,坦然应道:“臣女愿立誓守曜国法度,恪守本分,不涉私党。”
执事女官点头,面色稍缓。
她示意屏风后传入卷宗,由司记女官记录——苏筠珏,尚书府女,品行暂察,无需暂时羁押。
厅中的灯焰微晃,却压不住空气中的紧张。
苏筠珏刚退半步,右侧女史忽然抬眼,“尚书府旧案,宫中所疑甚多。
你可认得沈怀洛?”
苏筠珏眸光微动,却只垂首,“沈公子与臣女自幼同游书院,偶有交集。
不敢逾礼,皆在宗亲之谊。”
女史嘴角勾起冷意,“沈家与苏家素有往来,你入仕途,日后不可与其私谒勾连。”
“谨记。”
苏筠珏稳稳应下,声音清淡。
执事女官抬手,示意本场甄选结束。
苏筠珏随宫女引至后厅,路过一排铜壶、屏风,每一步都走得极慢。
她敏锐察觉,每只目光都在掂量她的分量,每句应答都在试探她的底线。
后厅候补女官依次列坐,苏筠珏入座,迎面即有一位官服少女凑近,小声道:“昨夜听说尚书府遭劫,大姑娘能安然无事,实乃福气。”
话音虽恭顺,眼底却闪过某种试探。
苏筠珏只微微一笑,“宫中事不同于外头,每一日须自警省。”
另一端,一位年***官插话,“听说训诫厅有三关,过不得就要逐出宫门。
大家只盼能平安留下。”
人群中,还有人低语,“苏家官声虽好,可卷入案中,宫里太监都避之不提。”
话未落,一名掌署太监冷眼扫来,众人立刻收声。
苏筠珏凝望铜镜,映见自己苍白的脸和额角汗意,心头默默盘算:尚书一夜倾覆,她此刻能否自保,取决于每一次应答的分寸。
她眼角余光扫到窗外,宫墙重重,人海如棋,每一步都是试探。
不多时,甄选名单送至内庭,须由掌宫首太监姜时雁过目。
有人嚼舌低语,“听说姜公监握着所有女官升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