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尚未散去,许家老宅如往常般寂静。
院落深处,青石台阶上还残留着夜间的湿气。
许无锋抱着刚泡好的绿茶杯,站在偏僻的厢房门口。
除了墙上寥落的影子和远处庭院水声,屋内屋外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昨夜,他在家族大厅被许婉清冷冷一瞥后,被送到这间布局严谨却冷清到极致的厢房。
许家仆人早己习惯避而远之,一日三餐按时送来,连一句主人的问候都没有。
许无锋自嘲一笑,眉宇间毫无波澜,倒显得更像是在军队养成的惰性克制。
正当他端茶欲入室,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
侍女小雨低头行礼,捧着早餐托盘,声音细细:“赘婿爷,早饭。”
许无锋微微颔首,无意多言。
小雨小心放下食物,犹豫地望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问什么,转身离去。
许无锋望着门虚掩着,屋内桌椅并不陈旧,只是少了人气。
他坐下,静静用餐,动作有条不紊,仿佛不属于这个家半分。
饭后片刻,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沉思许家的结构与昨日大厅众人眼神里的含义。
许文宇昨夜言辞恭敬,却在目光里藏着警惕与不屑。
作为曾经的边境战神,许无锋对细微的敌意无比敏感。
他心知此处水深,只是按兵不动。
院外有车声响起,许婉清从正厅归来。
她着一袭青色长裙,美丽而冷冽。
许无锋主动起身让路,神色温和:“早。”
许婉清目光淡淡掠过他,步伐不停,只留下一缕发香轻飘。
“你不必刻意,许家有许家的规矩。”
她停顿半步,声音如寒泉,既没有敌意,也没有关心。
许无锋不卑不亢地答:“自然,规矩我会遵守。”
屋内气氛如薄冰,谁都不愿多说一句。
许婉清落座,翻阅文件,只偶尔抬眸,瞥见许无锋安静的背影。
她莫名皱眉,却没有追问他的来历或过往,仿佛只把他当作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而己。
安静持续,首到中午,许家佣人来报——许文宇在会客厅召见。
许无锋淡然收拾利落,随佣人穿过回廊。
一路上,仆人神色复杂,有的敬畏,有的冷淡。
前方会客厅气氛沉凝,许文宇端坐沙发,身边是一众许家核心成员。
“无锋,昨夜初到,不知睡得可还安心?”
许文宇微笑,却在揣摩他的神情。
许无锋一如既往沉静,“谢谢文宇哥关心,一切安好。”
许文宇言语里带着考量:“今日许家生意有些细务,你若无事,不妨去后院帮忙指挥搬运,这也是家规。”
许无锋知道,所谓“指挥搬运”,无异于贬为杂役。
他没有辩驳,只点头道:“遵命。”
众人看向他,眼里多了几分轻蔑,又少了点起初的疑虑。
许文宇再三确认,他会顺应安置后,便挥手让人带走。
后院货车进进出出,工人搬运货物,许无锋站在一旁,观察每个人的动作。
这是许家的出口贸易之一,他默默记下人员流转、排列习惯,一面低调协助,一面整合细节,全无倦意。
其中一个搬运工失手,货箱摇摇欲坠。
他眼疾手快,沉声一喝:“左边支撑,分三人顶一下。”
声音低沉,却带着军中命令的惯性。
众人下意识照做,箱子平稳落地。
负责后院的许家管事起初不耐其烦,见主角不声不响却能化解混乱,脸色缓和不少。
不少工人偷偷侧目,看他不再只是那个受冷落的赘婿。
工作间隙里,一位身穿皮夹克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院口。
他步伐稳健,眼神里满是豪迈。
许无锋一见,神色微动——杜子翊,自己昔日的心腹部下。
杜子翊打量许无锋,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热切:“老大,怎么混到这种地步了?”
许无锋摇头轻声道:“话到别处说。”
眼神示意杜子翊保持距离。
杜子翊闷笑,随口道:“安全公司那边有点情况,回头你要不要看看?”
许无锋略一沉思,低声回应:“消息先留着,许家不容我外泄半步。”
杜子翊会意,随口道:“你自己小心,真有事就通知我。”
二人仅以短暂的一句交谈,便将江湖旧情埋在了表面之下。
他们都清楚,此地不是流露真情的地方。
临近傍晚,许家各处灯火次第亮起。
搬运任务完成,许无锋按规退回厢房。
窗外树影摇曳,屋内冷得像另一个世界。
他拧亮台灯,翻开笔记本,复盘今天每一个细节,留心许家的漏洞和人员动向。
片刻后,房门被轻敲。
许婉清倚门立着,眉头仍有那份高傲与疏离。
她声音平淡,却夹杂着几分难以捉摸的关切:“母亲明天要见你,希望你注意言行。”
许无锋略微点头,淡然道:“谢告知。”
许婉清沉默片刻,终究没说第二句,道别离去。
夜色渐沉,厢房依旧冷寂,只有许无锋整理过的军中习惯在屋里扎根。
无论外界如何冷淡,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节奏,将孤独、忍耐和警觉并肩而行。
而在这一夜,他心里己有一条默默铺开的方向,仿佛冷宫深处正在孕育着动荡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