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十岁生日那天,周序送了我一辆白色的迷你。车钥匙放在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里,他说,
念念,生日快乐。我妈很高兴。她拍着我的手说,你看,周序这孩子就是稳重,
知道你需要什么。她还说,白色好,干净,配你的气质。我看着那串钥匙,没说话。
我的驾照,考了三次才过。因为我怕开车。我讨厌那种被铁皮包裹的感觉,方向盘抓在手里,
好像握着别人的命运。我妈知道,周序也知道。但他们觉得,一个三十岁的律师,
律所的合伙人,应该有辆车。一辆白色的,小巧的,符合我身份的车。于是,
我就有了这辆车。就像我二十二岁那年,有了法学硕士的录取通知书。二十五岁那年,
有了那家顶级律所的offer。二十七岁那样,有了周序这个“完美”的丈夫。
所有人都夸我,说林念你真有福气。说赵老师把你教得真好。赵老师,是我妈,赵文茵。
一个退休的中学特级教师,一个把我当成毕生最得意作品的,设计师。生日晚宴,在我家。
我妈亲自指挥保姆做的四菜一汤,她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油太大。周序的父母也来了,
亲家之间客客气气,说的都是我跟周序有多般配。我坐在那里,
穿着我妈给我挑的米色连衣裙,听着他们规划我的未来。他们说,念念,三十岁了,
该要个孩子了。我妈说,我已经打听好了,市妇幼的王主任是我的老同学,
到时候给她打个招呼,给你最好的产科医生。周序的妈妈笑着说,那敢情好,
我们家念念的福气。他们叫我“我们家念念”,仿佛我是一件稀有的,
需要被共同保管的瓷器。我看着他们,嘴角的笑容,好像已经焊在了脸上。胃里有点不舒服。
我放下筷子,说,我去一下洗手间。我妈立刻说,是不是胃着凉了?让你别喝那杯冰的果汁,
你非不听。我没理她。走进洗手间,我反锁了门。冰冷的大理石洗手台,让我混乱的脑子,
清醒了一点。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得体的妆容,温婉的笑容,一丝不乱的头发。很完美。
完美得,像一个假人。我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直到周序在外面敲门。念念,你没事吧?
我打开门,对他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回去的路上,周序开着车。他握着我的手说,
妈她们也是为我们好。我知道。我妈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我好。从小到大,
她为我选择了最好的幼儿园,最好的小学,最好的中学。她为我选择了文科,因为她说,
女孩子学理科,掉头发。她为我选择了法学,因为她说,律师体面,不受欺负。
她为我选择了周序,因为她说,周序家世清白,工作稳定,人也老实。她甚至,
帮我选择了我每天穿的衣服,交的朋友。所有我身边的人,都是她筛选过的,
“安全无害”的。我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一个完美的,听话的,优秀的作品。回到家,
我洗了澡,躺在床上。周序从背后抱住我,他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念念,
我们……要个孩子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请求,和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我知道,
这是今天晚宴的,最终议题。是我妈,给他的任务。我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我闭上眼,
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掏空了的木偶,任由别人,摆布着我的人生。
而我,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2第二天,周六。我妈一个电话把我叫回了娘家。她说,
给你炖了乌鸡汤,补补身子,备孕要紧。那锅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我妈把汤盛在碗里,
吹了吹,递给我。快喝,趁热。我看着那碗油汪汪的鸡汤,胃里一阵翻涌。妈,我不想喝。
我妈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怎么了?翅膀硬了?我的话,不好使了?她的声音不大,
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我的心上。我从小就怕她这个样子。
只要我稍微表现出一点不顺从,她就会用这种眼神看我。那种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叛徒,
一个让她失望透顶的,不孝女。我最终还是,把那碗汤,喝了下去。喝完,我妈满意了。
她拉着我的手,坐在沙发上,开始给我上课。她说,念念,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
就是家庭。事业再好,都是虚的。有个好丈夫,生个健康的孩子,才是正经事。她说,
你别看你现在是律所合伙人,等你生了孩子,就知道,那些东西,都没用。她说,
我已经跟你领导说好了,等你怀孕,就给你办停薪留职,安心养胎。我的脑袋,
“嗡”的一声。你……你给我领导打电话了?是啊。我妈说得理所当然,
我跟你们陈主任聊过了,他人不错,很通情达理。我的手,开始发抖。她怎么能这样?
她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去干涉我的工作?那是我的事业,是我唯一能感觉到,
自己还“活着”的地方。妈,你太过分了!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妈愣住了。她大概,
是第一次,听到我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我过分?赵文茵的眼睛,慢慢红了。我为了谁?
我还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愿意低声下气去求人吗?我还不是怕你辛苦!她的眼泪,
说来就来。念念,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妈妈这辈子,都是为了你啊。我的心,又软了。
或者说,是怕了。我最怕的,就是她的眼泪。她的眼泪,是一张网,能瞬间将我所有的反抗,
都消解于无形。对不起,妈。我低下了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妈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压力大。好了好了,不说了。你记住,妈妈永远不会害你。那天下午,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着窗外。天是灰色的。我的心,
也是灰色的。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江逸。我的高中同学。一个,早就被我妈,
列入了“危险人物”黑名单的,人。那时候,我跟他走得很近。他会画画,会弹吉他,
会写一些我看不懂的诗。我妈发现之后,直接找到了学校。她跟班主任说,江逸那个孩子,
不学好,会带坏我的女儿。后来,江逸转学了。走之前,他塞给我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林念,你活得太累了。那时候,我不懂。我现在,好像有点懂了。我鬼使神使地,
打开了电脑,登录了多年不用的社交账号。我找到了他的名字。他的头像,是一片,
没有尽头的,向日葵花田。我点了进去。他的主页上,全是他画的画,和他去过的地方。
***的雪山,大理的洱海,新疆的沙漠。每一张照片里,他都笑得,像个傻子。自由,
又快活。我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点了“添加好友”。然后,我就坐在那里,
盯着屏幕,一动不动。心脏,跳得飞快。像一个,即将越狱的,囚犯。3好友申请,
很快就通过了。江逸发来一个笑脸。好久不见,林大律师。我看着那行字,
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不知道该回什么。最后,我只敲了两个字。你好。很生硬。
很客气。很“林念”。他似乎也不在意。看你朋友圈了,生活很精彩。我的朋友圈,
是我妈“指导”下发的。今天参加了某个法律论坛,明天和周序去听了一场音乐会。
每一张照片,都完美得像杂志插图。我说,你也是。然后,又是沉默。
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他活在风里,而我,
活在一个精致的,密不透风的盒子里。还是他,打破了沉默。我下周回本市,办个小画展,
有空来看看?他发了一个地址和时间。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去看画展?我妈要是知道了,
会怎么样?她会说,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她会说,
你有那个时间,不如在家多看看育儿书。我的手指,下意识地,就要敲出“抱歉,
我没时间”。但是,那个“不”字,我怎么也,打不出去。为什么不呢?我问自己。
就去看个画展而已,又不是去杀人放火。我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
我回:好。一个字。却花光了我,所有的勇气。那一整个星期,我都过得,心神不宁。
我妈的电话,依旧每天准时响起。早安,午安,晚安。提醒我吃饭,提醒我穿衣,提醒我,
别忘了喝叶酸。周序也很“体贴”。他会准时下班,回家给我做饭。然后,把我的所有行踪,
事无巨细地,报告给我妈。我知道。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了他发给我妈的微信。妈,
念念今天心情好像不错,中午多吃了一碗饭。那一刻,我只觉得,浑身发冷。我的丈夫,
是我妈安插在我身边的,一个眼线。这个家,不是家。是一个,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的,
监控室。周六那天,我找了个借口,说要去律所加班。我妈很高兴。她说,去吧,
你们陈主任都跟我说了,你最近表现很好,要提拔你。但是别太累了,早点回来。
我挂了电话,站在衣柜前,发了很久的呆。衣柜里,全是我妈给我买的衣服。黑,白,灰,
米。没有一件,是鲜艳的颜色。我突然,不想穿这些衣服了。我从衣柜的最深处,
翻出了一条,很多年前买的,红色的连衣裙。那时候,我刚上大学,用自己攒的零花钱,
偷偷买的。带回家,我妈看见了,脸拉得老长。她说,你多大的人了?
还穿这么不正经的颜色?像什么样子!后来,那条裙子,就再也没穿过。现在,
我把它拿了出来。穿上它,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女人,很陌生。一张苍白的脸,配着一抹,
刺眼的红。有点可笑。但,又有点,说不出的,快意。我没有化妆。就这么,素着一张脸,
穿着这条红裙子,出了门。我没有开那辆白色的迷你。我打了辆车。画展,在一个很偏僻的,
由旧工厂改造的艺术区里。我走进去,里面人不多。很安静。墙上,挂着江逸的画。画的,
都是风景。但又,不完全是风景。我看到,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开出了一朵,孤独的花。
我看到,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有一只,奋力挣扎的海鸥。我看到,漆黑的夜空里,有一颗,
快要燃尽的,星星。我看着那些画,眼眶,不知不觉就,湿了。我在那些画里,看到了,
我自己。“喜欢吗?”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我回头,看到了江逸。他穿着一件,
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头发有点乱。他比高中时,黑了,瘦了。但那双眼睛,
还是和以前一样。亮得,像有星星。我点了点头。他说,送你一幅。我愣住了。他说,
你挑一幅,我送你。就当是,老同学见面的礼物。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幅画上。画的,
是一扇,被锁住的,窗户。窗外,是蓝天,白云,飞鸟。窗内,是一片,化不开的,黑暗。
我说,就要这幅吧。江逸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他说,好。4我抱着那幅画,
回了家。像一个小偷,抱着一件,偷来的宝贝。我把它,藏在了书房的柜子里。
我不敢让周序看见。更不敢,让我妈看见。那幅画,是我的秘密。是我的,一点点,
不为人知的,反抗。周序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换回了那身米色的居家服,正在厨房里,
准备晚餐。他从背后抱住我,问我,今天加班累不累?我说,不累。他亲了亲我的脸颊,说,
辛苦了。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陌生的香水味。不是我的。也不是他常用的那款。
我的心,沉了一下。但我什么也没问。我为什么要问呢?我的婚姻,本就不是因为爱情。
它是我妈的,又一件作品。一件,用来证明她女儿,生活幸福美满的,展品。我们沉默地,
吃完了晚饭。晚上,躺在床上,他照例,想要碰我。我躲开了。我说,我今天很累。
他愣了一下,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我。黑暗中,我能听到他,压抑着的,叹气声。
我知道,明天,我妈的电话,又会打来了。她会问我,怎么了?是不是跟周序吵架了?
她会说,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她会说,念念,你要懂事。果然,第二天一早,
我还在刷牙,我妈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念念啊,你跟周序,是不是闹别扭了?她的消息,
永远,那么灵通。我含着满嘴的泡沫,含糊不清地说,没有。没有?她不信。
周序都跟我说了,你昨天,不让他碰你。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我把嘴里的泡沫吐掉,对着电话,几乎是吼了出来。妈!这是我跟周 ... 序之间的事,
你能不能不要管!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很久,我妈才开口。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好。
我不管。林念,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你觉得,妈妈烦了,妈妈碍着你了。好。我以后,
再也不管你了。说完,她就挂了电话。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
铺天盖地的,恐慌,和内疚。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是不是,伤了她的心?她毕竟,
是我的妈妈啊。我一整天,都坐立不安。我给她打电话,她不接。我给她发微信,她不回。
我甚至,提前下了班,开车回了娘家。家里,没人。我打电话给我爸。我爸说,你妈,
住院了。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妈正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看到我,她别过了头,不看我。我爸把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你怎么能,
这么跟你妈说话?你知不知道,她有高血压!今天早上,她接到你的电话,气得,
当场就晕倒了!医生说了,幸亏送来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爸的每一个字,
都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上。我走到病床边,看着我妈。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妈,
对不起。我错了。我妈还是不理我。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妈,你别生气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跟你顶嘴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妈这才,缓缓地,
转过头来。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她说,林念,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说,
我记住。那天晚上,我在医院,守了她一夜。第二天,她出院了。我以为,这件事,
就这么过去了。我太天真了。我妈,用实际行动,让我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控制。
她以“养病”为由,直接,搬进了我家。5我妈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把我的那条红裙子,
从衣柜里翻了出来。她举着那条裙子,问我,这是什么?我说是我的裙子。她冷笑一声,
直接拿起剪刀,“咔嚓咔嚓”,把裙子,剪成了碎片。她说,我林念的女儿,
***这种妖里妖气的东西。我看着那些,飘落在地上的,红色的布条。像血。我的心,
也像被剪刀,剪过一样。疼。但我,不敢说话。我怕她,又“犯病”。从那天起,我的生活,
就彻底,失去了自由。她早上六点,准时叫我起床,让我跟她一起,去楼下打太极。她说,
锻炼身体,对备孕好。我的早餐,从面包牛奶,变成了,她亲手熬的,各种,
我叫不上名字的,中药粥。她说,补气血。我去上班,她会跟着我,到车库。亲眼看着我,
坐上周序的车,才放心。她说,你自己开车,不安全。我下了班,她和周序,会一起来接我。
一分钟,都不能晚。我所有的时间,都被她,安排得,满满当-当。打太极,喝中药,上班,
下班,回家。两点一线。我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我的手机,
也被她“保管”了。她说,手机有辐射,对孩子不好。我彻底,和外界,断了联系。
我不知道,江逸的画展,怎么样了。我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跟他说。
有一天,我趁我妈睡午觉,偷偷地,用周序的手机,上了网。我想看看江逸。
我刚输入他的名字。周序,就从背后,走了过来。他拿走了手机,看着我,眼神里,是失望。
念念,你又在联系那个人?我说是我的朋友,我想跟他说声谢谢。朋友?周序笑了。
妈都跟我说了,那个人,高中时候,就对你,心怀不轨。念念,你不能,再跟他有任何来往。
为了你好,也为了,我们这个家好。他的话,说得,那么温柔,又那么,残忍。我看着他。
我突然觉得,他很陌生。这个,睡在我身边的男人。他不是我的丈夫。他是,我妈的,帮凶。
是这个,囚禁我的,牢笼的,看守。我没有再跟他争辩。我知道,没用。我只是,觉得,
很累。很绝望。晚上,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想逃。这个念头,
像一颗疯长的,毒蘑菇,占据了我,所有的思想。我必须,离开这里。离开我妈。离开周序。
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家。我开始,偷偷地,计划。我知道,我不能,硬碰硬。
我妈有高血压,我不能再***她。我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一个,能让我,
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的,办法。我开始,假装。假装,我已经,彻底屈服了。我每天,
按时起床,打太及。按时喝药,吃饭。我对我妈,言听计从。我对周序,温柔体贴。我甚至,
开始,看那些,育儿书。我妈很高兴。她以为,她又一次,驯服了我。她以为,她的作品,
又恢复了,完美无瑕。她不知道。她的作品,已经,从内部,开始,腐烂了。6机会,
在一个月后,来了。律所,有一个去外地,参加学术交流的机会。为期,一个星期。我知道,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必须,抓住它。我跟陈主任,提了申请。陈主任,
就是我妈口中那个,“通情达理”的,我的领导。他看着我,有些为难。他说,林念,
你妈妈前阵子,特意打电话,关照过我。她说,你最近在备孕,不方便出差。我的心,
沉到了谷底。我知道,又是她。她早就,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了。我看着陈主任,
深吸了一口气。我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辞职信。我把它,放在了桌上。
陈主任,如果你不给我这个机会。那么,我就辞职。陈主任愣住了。他大概,是没想到,
平时,温顺得像只猫一样的我,会做出,这么决绝的,举动。他看了看辞职信,又看了看我。
最后,他叹了口气。好吧。你去吧。就当,是放你一个假。我拿到了,那张,
通往“自由”的,门票。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我对我妈说,律所派我去出差,一个星期。
我妈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出差?去哪里?跟谁去?我说,去邻市,跟同事一起。
她不信。她拿起电话,就要打给陈主任。我按住了她的手。妈。我看着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三十岁了。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最基本的,
尊重?我妈看着我,眼神,很陌生。她大概,是第一次,从我嘴里,听到“尊重”,
这两个字。她沉默了很久。然后,她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好。尊重。你去。我让你去。
我倒要看看,你没有我,能活成什么样子。她同意了。同意得,出乎我意料的,顺利。
我当时,太渴望自由了。以至于,我忽略了,她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诡异的光。
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她帮我,把衣服,一件一件,叠好。她说,外面冷,
多带件外套。她说,酒店的床单不干净,我给你装了隔脏睡袋。她说,你的胃不好,
我给你带了些小米,你到了那边,自己熬点粥喝。她絮絮叨叨。像每一个,关心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