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站了许多人,隐隐有灯光从窗口泄下来。
黑暗中,他们像两只见不得人的仓鼠。
姜惟扶着她站定,低声道,“乔醒枝同志,我帮你逃出来,是怕影响你的名声,至于你今晚说的醉话,我权当……没听过,早点回去休息。”
他一松手,乔醒枝就像是没了支撑的布娃娃,软绵绵的就往泥地上倒。
姜惟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本能的伸手又将人捞回怀里。
“你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问。
乔醒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实话实说是徐寂安陷害了他们?姜惟肯定不会信。
毕竟整个虞山村的人都知道她把徐寂安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徐寂安也答应娶她。正常情况下,谁会在这个时候把爱自己入骨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乔醒枝抿了抿唇,抬眸看向黑暗中的姜惟。
光线太暗,她根本看不清姜惟的神色。
但按照上一世姜惟一直将自己的工资津贴都寄给徐家的表现来看,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如今这个时间节点,是七四年,距离知青返城最少还有四年的时间。
距离她上一世惨死,也只剩下五年。
眼下她改变了自己被抓奸的事情,接下来就是退婚。
退婚加上上一世的血海深仇,她必然是要和徐家闹掰。
只是徐家在虞山村是说一不二的体面人家,连村长都要敬他们三分,得罪了他们,接下来的四年肯定不好过。
乔醒枝这样想着,手上将男人的衣袖攥的更紧。
姜惟是她的退路,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只有嫁给他,跟着他去随军,才能脱离苦海。
而且四年后,说不定还能借着姜惟的关系先一步返城。
“小叔,我说的不是醉话,我真的喜欢你,你和我结婚好不好?”
她声音很轻,像是微凉的秋风拂过他的耳朵。
姜惟明白乔醒枝说的是醉话。
不然她怎么会白天还满心欢喜的准备明天结婚的事,晚上就性情大变抱着他不撒手。
“你先松开手,我送你回家去,别的事明天再说。”
姜惟不想和醉鬼纠缠,只想着赶紧脱身。
徐家住的是三间石墙房,没有院子。
姜惟休假回来住的是徐寂安居住的东屋,正房是徐家二老的住处,西房则是徐寂平和陆如清夫妻俩的住处。
从东屋后面的窗户翻出来,就是乔醒枝来到虞山村之后的住的知青院。
七间并排的青石瓦屋,再往前是村里的牛棚和生产大队。
七间房住着十几位下乡知青,还有些知青则是住在老乡家里。
乔醒枝一个人住在最东边的房间里,倒不是什么特殊待遇。而是人家都是光荣的工人阶级下乡,她则是资本家大小姐,成分不好。
别的人不想和她走得太近,怕晦气。
上一世她和徐寂安结婚之后,徐寂安嫌弃她坏了名声不愿意和她住在一起,所以她仍旧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白天跟着生产队上山垦荒,晚上回来洗衣煮饭伺候徐家一家,深夜才孤单的回去睡觉。
周而复始。
乔醒枝心里暗骂自己愚蠢,分明每一次她和陆如清起摩擦,徐寂安都站在陆如清那边,她仍旧没看出来两人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甚至还暗戳戳的和陆如清较劲,直到被徐寂安推下河……
缓了好一会儿,乔醒枝终于觉得自己恢复了力气。
姜惟要送她回家,她不肯,转而绕过后窗往前门走去。
明天,一切都来不及了。
徐寂安正要离开,打眼看到从暗处走过来的乔醒枝和跟在她身后的姜惟。
他们似乎是从西边过来的。
“乔醒枝?深更半夜的你去了哪里?怎么会和小叔在一起。”徐寂安生怕不能给她泼脏水,立刻拔高声音质问。
被推下河的刺骨寒意和呛水而死的痛苦犹在眼前。
乔醒枝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以前觉得他长得好,此刻看来却显得不似人种!
“我的红盖头不小心被扯坏了,本想去谢家找谢大娘借一方,可天大黑了,我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她冷冷开口。
徐寂安嗤笑,“不敢走夜路,你可以找大嫂陪你,你不检点的纠缠小叔做什么?”
乔醒枝诧异的看向他,窗台上的玻璃罩下的油灯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我当然是想找大嫂来的,可我去敲门,大嫂说她与大哥已经睡下了。没办法,我只能拜托姜首长陪我一起。”
她语气暧昧,任谁都听得出来,她说的“睡下了”别有深意。
徐寂安果然变了脸色,他的视线一直往紧闭的东房瞥。紧闭的房门就好像是一把刀,将他的心生生劈成两半。
外面这么热闹,房间里的人熄了灯,完全没有要出来看热闹的意思。
他知道,他们正忙,不方便。
“小叔,她说的是真的?”徐寂安问。
姜惟冷淡的点了点头,昏暗的光线下让人看不清他身上被扯得略带褶皱的衬衫。
“嗯。”
徐寂安不敢对他发作,只能冲着乔醒枝骂,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过去,“乔醒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事?你是不是看上小叔位高权重,想要勾引他?”
乔醒枝奋力挣脱他的钳制,理直气壮的反驳:“什么位高权重?徐寂安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首长也好,知青,农民也好,咱们都是为了建设祖国,哪来的高低贵贱之分。”
“你!”
“倒是你,咱们马上结婚了,你张口闭口就怀疑我和别人有染,你不会是心里有人了,所以嫌东嫌西?”
“你胡说什么?”徐寂安拔高声音。
“那你发誓,发誓你心里没有爱慕的人,不然你和她都不得好死?”乔醒枝直戳他的痛点。
徐寂安眸子一紧,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过去。
乔醒枝这个***居然敢咒骂如清!
预想中的疼意并未袭来,他的手被姜惟挡下来。
“胡闹什么?”姜惟目光锐利的盯着他。
他有一刻的心虚,“小叔,是乔醒枝太不懂事,她这样嫁到咱们徐家来,肯定会给徐家惹麻烦。”
“呸。”乔醒枝趁着徐寂安不备,反手一巴掌扇过去,骂道,“分明是你心里藏了人,才故意找茬想悔婚。”
“好啊,我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