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雷霆俱乐部训练馆,橡胶跑道泛着冷硬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运动饮料混合的味道。苏绵绵站在队伍末尾,手指死死攥着训练服下摆,指尖泛白——昨晚几乎没合眼,满脑子都是夜琛昨天冰冷的警告,连梦里都是跑道上的压迫感。
“都站好!”
低沉的呵斥声像冰锥砸进嘈杂的训练馆,所有队员瞬间噤声,齐刷刷站成一排。夜琛穿着黑色速干衣,手里捏着银色秒表,缓步从队伍前走过。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终定格在苏绵绵身上,那眼神比今早的寒风还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昨天让你练的起跑动作,记住了?”他在苏绵绵面前停下,秒表“咔嗒”响了一声,像是倒计时的信号。
苏绵绵心脏猛地一缩,忙点头:“记、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夜琛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没达眼底,“出列,示范给所有人看。我要看到‘苏清清’的起跑,不是你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周围队员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有好奇,有同情,还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苏绵绵的脸瞬间发烫,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跑道起点,蹲下身,双手撑地,努力回忆着照片里姐姐的起跑姿势——重心前移,膝盖微屈,肩膀放松,眼神锐利。
可越想做好,身体越僵硬。她能感觉到后背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尤其是夜琛的视线,几乎要穿透她的皮肤,看清她藏在“苏清清”外壳下的慌张。
“预备——”夜琛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绵绵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跑!”
随着指令落下,她猛地蹬地向前冲。可脚步刚迈出,身后就传来夜琛的怒吼:“停!”
苏绵绵的动作瞬间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她转过身,看到夜琛脸色阴沉得可怕,手里的秒表被他捏得指节泛白。
“这就是你说的‘记住了’?”夜琛快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满是嘲讽,“重心偏后,手臂摆幅不对,连蹬地的力度都控制不好——苏清清,你是把脑子也忘在医院了?”
他的话像耳光一样扇在苏绵绵脸上,***辣地疼。周围队员的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她的头埋得更低,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我……我下次会调整……”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下次?”夜琛冷笑一声,抬手将秒表扔到旁边的器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得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苏绵绵,你以为省队选拔赛是过家家?连最基本的起跑动作都做不好,你凭什么站在这里?”
他突然叫了她的真名。
苏绵绵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夜琛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皱紧眉头,语气更凶:“我是说,你现在这副样子,根本配不上‘苏清清’这个名字!”
原来是口误。苏绵绵的心沉了下去,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像是错觉。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能任由羞耻和委屈在心里翻涌。
“既然记不住,那就练到记住为止。”夜琛的声音恢复了冰冷,“400米跑道,10圈。现在就去,每一圈都要按清清的节奏跑,要是慢了一秒,就多罚一圈。”
10圈,4000米。苏绵绵的身体一僵——她昨天刚经历了高强度的适应训练,现在腿还隐隐作痛,10圈下来,恐怕要撑不住。
“夜教练,我……”她想求情,话刚出口,就被夜琛的眼神逼了回去。
“怎么?做不到?”夜琛挑眉,语气里的嘲讽更浓,“做不到就滚出雷霆俱乐部,别在这里占着名额浪费资源。你要记住,有的是人想代替‘苏清清’的位置。”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苏绵绵的心。她知道,夜琛说的是真的。如果她现在放弃,姐姐的手术费就没了着落,妈妈也会彻底崩溃。
“我能做到。”她咬着牙,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坚定一些,“我现在就去跑。”
夜琛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走到看台边,靠在栏杆上,拿出手机,像是在计时,又像是在冷眼旁观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苏绵绵深吸一口气,走到跑道起点,迈开脚步跑了起来。
第一圈,她还能勉强跟上节奏,脑子里不断回想姐姐的跑姿,调整着呼吸和步频。可到了第二圈,腿就开始发酸,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模糊了视线。
第三圈,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耳边传来夜琛的呵斥:“慢了!苏清清跑第三圈的时候,比你现在快两秒!”
苏绵绵咬紧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加快速度。牙龈被她咬出了血腥味,可她不敢停——她怕一停,就再也起不来了。
第四圈、第五圈……每跑一圈,身体的痛苦就加剧一分。肌肉像被撕裂一样疼,肺部像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到前面的跑道,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黑色隧道。
周围的队员还在训练,没人再关注她,可她总觉得,夜琛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冰冷、锐利,带着审视和不耐。
到了第八圈,苏绵绵再也撑不住了。她刚跑到弯道,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她踉跄着停下脚步,扶着旁边的栏杆,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昨天晚上吃的东西几乎全吐了出来,酸水***着喉咙,又疼又涩。她的身体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只能死死抓着栏杆,才能勉强站稳。
“吐够了?”
夜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没有丝毫同情。苏绵绵抬起头,看到他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手里拿着一瓶水,眼神依旧冰冷。
“还有两圈。”他将水扔到她脚边,声音没有起伏,“爬也要爬完。”
苏绵绵看着脚边的矿泉水,又看了看夜琛冷漠的脸,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明白,为什么夜琛对“苏清清”这么严苛,为什么他连一丝一毫的同情都不肯给她。她只是个替身,是为了救姐姐才来的,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怎么?不想跑了?”夜琛看到她泛红的眼眶,语气更冷,“我再说一遍,要么跑完剩下的两圈,要么现在就收拾东西滚蛋。”
滚蛋?她不能滚。姐姐还在医院等着手术费,妈妈还在盼着她的消息。她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呕吐物,又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流,稍微缓解了喉咙的灼热感。她站直身体,看向剩下的跑道,眼神里带着一丝绝望,却又有一丝不甘。
“我跑。”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说完,她迈开脚步,再次跑了起来。这一次,她的速度更慢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她没有停,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着。
夜琛站在原地,看着她蹒跚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抬头看向苏绵绵的背影,薄唇紧抿着,没再说话。
第九圈,苏绵绵的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全靠意志力支撑着。她的眼前开始发黑,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第十圈,她终于看到了终点。就在她以为自己能跑完的时候,脚下突然一软,她踉跄着往前扑去,重重地摔在了跑道上。
膝盖和手掌被磨破了,传来***辣的疼。她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跑完了?”
夜琛走了过来,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后背。苏绵绵没有反应,只是趴在地上,像一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
“起来。”夜琛的声音依旧冰冷,“别躺在跑道上,脏。”
苏绵绵咬着牙,用胳膊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可刚一用力,膝盖就传来一阵剧痛,她又跌回了地上。
夜琛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他的手很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苏绵绵被他拉起来的瞬间,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夜琛会主动拉她。
可下一秒,夜琛就松开了她的胳膊,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嫌恶地擦了擦手。
“明天早上五点,在这里***。”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要是再迟到,或者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你就不用来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苏绵绵一个人站在跑道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涩。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磨破的膝盖和手掌,又看了看空旷的跑道,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靠着栏杆,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泣着。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姐姐病好的那一天。她只知道,从明天开始,她要面对的,可能是比今天更残酷的折磨。
而她不知道的是,夜琛走回办公室后,并没有立刻开始工作。他站在窗边,看着跑道上那个蜷缩的小小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刚才他给苏绵绵计时的记录——最后两圈,她比规定时间慢了五秒,可她还是跑完了。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波动。他拿起桌上的药箱,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放下了,转身坐在了办公桌前,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冰冷的面具之下。
而跑道上的苏绵绵,哭了很久之后,终于擦干了眼泪。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训练馆。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她还要继续做“苏清清”的替身,继续承受夜琛的折磨。
可她不知道,一场更可怕的风暴,正在不远处等着她。今晚,那个醉酒的男人,会将她彻底拖入另一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