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觉得，自己人生中最窝囊的时刻，大概就是现在了。他攥着一份打印得工工整整的方案书，站在部门经理的玻璃门外，听着里面传来老板中气十足的咆哮声，唾沫星子几乎要隔着玻璃喷到他脸上。
“英雄广告方案？林枫！你脑子里进的是不是昨晚的洗脚水？！我们要的是能卖货的创意，接地气的！你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英雄主义有什么用？是能多卖一瓶矿泉水还是多卖一包纸巾？”
林枫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张总，您听我解释。现在‘凸变英雄’的热度非常高，特别是奈斯和潇月卿这对CP，信赖值爆表，如果我们能拿到授权，结合新产品……”
“授权？那得多少钱？！”张总肥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枫鼻子上，“你是不是还想请奈斯本人来代言？你以为我们公司是跨国公司吗？看看你这个方案！‘信赖创造价值’？我看是‘天真创造笑话’！小学生作文都比你写的有吸引力！出去，立刻给我滚出去想点能用的东西！”
林枫默默收回那份熬了三个通宵、查了无数资料、自认为紧跟热点且颇有深度的方案书，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回到工位，隔壁桌的同事小李滑着椅子凑过来，低声说：“枫哥，别往心里去，老头子上周被总部批了，正找茬呢。”
林枫勉强笑了笑。他知道小李是好意，但那种被全盘否定的屈辱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下午三点，人事部的邮件准时发到了他的邮箱——“岗位调整通知”，措辞官方又冰冷。
他被解雇了。理由是“近期工作表现未能达到岗位要求”。
抱着一个装满了杂物的纸箱，林枫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感觉整个城市都在嗡嗡作响，却唯独把他排除在外。他抬头望向公司那栋摩天大楼的顶端，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凭什么？他写的方案就那么一文不值？那些所谓的“接地气”广告，除了哗众取宠和廉价煽情，有一点真正的价值导向吗？信赖……难道不才是最能打动人的东西吗？虽然他也没太搞懂那个“凸变英雄”世界的“信赖值”具体是怎么运作的，但显然，这个世界的人们吃这一套。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直接去地铁站，而是绕到了大楼背面的消防通道。这条通道平时几乎没人走，可以直通天台。他需要吹吹风，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对着天空把心里的郁闷吼出来。
天台风很大，吹得他衬衫猎猎作响。俯瞰着下方如蚁群般忙碌的城市，林枫忽然觉得有点可笑。自己就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所谓的理想和坚持，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他张开手臂，模仿着电影里的主角，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出声：“去他的方案！去他的老板！去他的广告！老子的创意是最好的——！”
声音瞬间被风吹散，淹没在城市的喧嚣里。
就在他喊完这一嗓子，感觉稍微痛快了点的瞬间，正对着天台的那栋大厦外立面的巨型LED显示屏，原本正在播放着奈斯代言的最新款电动汽车广告，画面中的英雄奈斯笑容完美，举止优雅——突然，屏幕猛地闪烁起刺眼的雪花点！
紧接着，让林枫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屏幕中的奈斯，那个光芒万丈的超级英雄，竟然猛地向前一冲，整个人像是突破了次元壁，从二维的屏幕中踉跄地跌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了天台边缘的水泥护墙上！
是的，不是特效，不是全息投影。是一个活生生的、穿着那身标志性蓝白色战斗服的人，从屏幕里“出来”了！
林枫目瞪口呆，手里的纸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文具文件撒了一地。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失业打击过大出现了幻觉。
那个“奈斯”看起来状态极差，完全不是广告里那种光彩照人的模样。他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得像纸，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战斗服上也带着些许磨损的痕迹。他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得厉害，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然后，他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转头看向了林枫所在的方向。
林枫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想躲，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以为奈斯要对他做什么，或者至少会说点什么。
但奈斯的目光似乎并没有聚焦在他身上，那眼神空洞得可怕，里面盛满了某种林枫无法理解的、极致疲惫后的绝望。他只是那么茫然地望了一眼天空，又或是这座城市，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