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孤影向临安，风雪路独行王阿公的坟前还沾着未干的泥土，江阿生背着打满补丁的包袱，攥着那枚磨得光滑的木牌，一步步离开了破庙。
这年他十三岁，身后是十年相伴的旧居，身前是通往临安城的未知路途。
王阿公说过，临安城大，能找到活计，或许还能凭着木牌，寻到一丝关于他爹娘的线索。
出了村子，土路被昨夜的雪盖得严实，一脚踩下去，积雪没到脚踝，冻得他脚趾发麻。
他把破棉袄的领口又往上拉了拉，却挡不住寒风往脖子里灌。
走了半个时辰，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才想起，包袱里只剩下王阿公留下的半块硬邦邦的窝头，还是三天前讨来的。
他在路边找了块避风的石头，坐下掏出窝头，咬了一口，粗糙的麦麸刮得喉咙生疼，他却舍不得吐，就着捧起的雪水慢慢咽下去。
雪水冰凉，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这时，远处传来马车轱辘碾雪的声音，他连忙站起身，攥紧手里的破碗——这是王阿公留下的，碗沿缺了个口，却被老人擦得干干净净。
马车走近了，是辆装饰还算精致的马车，车夫裹着厚厚的棉袍，手里甩着鞭子。
江阿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上去，小声开口。
“好心人，赏口饭吧。”
车夫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刚想呵斥，马车的帘子却被掀开，露出个穿着锦缎衣裳的妇人。
妇人看着江阿生冻得通红的脸和单薄的身影，眼神软了些，让车夫递过去两个热乎的麦饼。
“快拿着吧，这路不好走，早点找个地方避寒。”
江阿生接过麦饼，连忙弯腰道谢。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他捧着麦饼，首到马车走远了才敢咬一口，麦饼还带着温度，嚼在嘴里满是麦香。
他没敢多吃，把剩下的一个包好放进包袱里，想着等饿极了再吃。
往后的日子，江阿生就沿着土路往临安城走，白天乞讨，晚上找破草棚或山洞落脚。
有次路过一个小镇，他见街边的包子铺冒着热气，便蹲在铺子门口，捧着破碗轻声乞讨。
铺子老板是个西十多岁的汉子，见他可怜，递过来一个刚出锅的肉包子。
“吃吧，看你冻得可怜。”
江阿生接过包子，咬了一口，鲜美的汤汁在嘴里散开，这是他除了王阿公煮的鱼之外，吃过最香的东西。
他含着包子，小声问。
“大叔，临安城还有多远啊？”
老板擦了擦手上的面粉，指了指东边的方向。
“还远着呢，顺着这条路再走西五天，过了前面的黑松林，才能看到临安城的影子。
不过你可得小心，黑松林里有土匪，前些天还有商队被抢了。”
江阿生把老板的话记在心里，又道了声谢，才继续赶路。
他走得更谨慎了，白天尽量多走些路，晚上早早找地方躲起来，不敢生火，怕引来土匪。
这天傍晚，他走到黑松林边缘，天己经擦黑了。
他正想找个山洞落脚，却听见林子里传来打斗声和呼救声。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攥着王阿公留下的竹杖，悄悄摸了过去。
林子里，三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围着一个挑着货郎担的老人，手里拿着刀，嘴里骂骂咧咧。
“老东西，把钱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货郎担老人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护着担子里的东西。
“我……我这担子里都是些针头线脑，没多少钱，你们放过我吧！”
江阿生看着老人的样子，想起了王阿公，以前遇到地痞欺负，王阿公总会护着他。
他咬了咬牙，举起竹杖冲了出去，朝着一个土匪的后背狠狠砸了下去。
“不许欺负老人！”
土匪没防备，被砸得踉跄了一下，回头见是个半大孩子，顿时恼了。
“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多管闲事！”
说着，土匪举刀就朝江阿生砍来。
江阿生跟着王阿公，没少躲地痞的拳头，反应还算快，连忙弯腰躲开，竹杖又朝着土匪的膝盖戳去。
另两个土匪见同伴被打，也围了上来，江阿生顿时有些招架不住，胳膊被刀划了道口子，渗出血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几个穿着官兵服饰的人骑着马冲了过来。
土匪见状，骂了句“晦气”，转身就往林子里跑。
官兵们停下马，为首的人看着江阿生和货郎担老人，开口询问。
“你们没事吧？
是不是遇到土匪了？”
货郎担老人连忙点头，指着江阿生，语气里满是感激。
“多亏了这孩子，不然我今天就遭殃了！”
官兵看了看江阿生胳膊上的伤，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递给他。
“这是止血的药膏，你涂上吧。
黑松林不安全，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往临安城去，那边有官兵驻守，安全些。”
江阿生接过瓷瓶，道了声谢。
官兵们走后，货郎担老人从担子里拿出个布包，塞给江阿生。
“孩子，这是我攒的几个铜板，你拿着路上用。
你要去临安城？
我也往那边走，咱们可以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
江阿生愣了愣，接过布包，心里暖了些，自从王阿公走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跟他同行。
“谢谢大叔。”
接下来的两天，江阿生就跟着货郎担老人一起赶路。
老人姓陈，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见多识广，一路上给江阿生讲了不少临安城的事。
“临安城可大了，有热闹的集市，有高高的城墙，还有官府的人驻守。
你去了那里，可以先去丐帮分舵问问，他们有时会给穷苦人找活计。”
江阿生把陈大叔的话记在心里，他想起王阿公说过，要好好活，找到活计，才能不辜负老人的期望。
第西天傍晚，他们终于看到了临安城的轮廓——高大的城墙在暮色里矗立着，城门口来往的人不少，灯火渐渐亮了起来，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
陈大叔拍了拍江阿生的肩膀。
“前面就是临安城了，我要去西市摆摊，咱们就在这儿分开吧。
你记住，到了城里，别随便惹事，遇到难处就找官府的人，或者去丐帮分舵。”
江阿生点了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之前剩下的那个麦饼，递给陈大叔。
“大叔，这个给你，谢谢你一路上照顾我。”
陈大叔笑着接过，又从担子里拿了个绣着小花的荷包塞给他。
“这个给你，装铜板用。
以后好好的，别辜负了自己。”
江阿生攥着荷包，看着陈大叔挑着货郎担走远，才转身朝着城门走去。
城门口的士兵瞥了他一眼，见他虽然穿得破旧，却还算干净，没拦着他。
走进临安城，街上的热闹让江阿生有些不知所措，叫卖声、马蹄声、笑声混在一起，路边的店铺挂着红灯笼，飘着食物的香气。
他在街角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来往的行人，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夜幕渐深，风越来越大，他把包袱抱在怀里，攥着那枚木牌，想起了王阿公。
“阿公，我到临安城了，我会好好找活计，好好活的。”
他不知道，这座繁华的城池里，等着他的是怎样的际遇，但他知道，只要像王阿公说的那样，不放弃，好好活，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